成这样,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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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匹马跑到营地空地上,骄矜地放缓马步,徐徐走来,十分端庄。走到跟前,也依旧是鼻孔看人的倨傲神情。
物肖其主。
“小雪,过来打个招呼。”玉尘飞和蔼地招手。
三尺雪不耐烦地打个响鼻,喷出一团白雾。玉尘飞一挑眉,“你怎么搞的。”他刚曲起指,要去狠弹马脑门,三尺雪已乖觉地垂下大脑袋,在沈劲松脸颊旁谄媚地蹭个不停。
真是有灵性。
玉尘飞横跨上马,居高临下地向沈劲松垂下金鞭。
场面一时凝固。
过了一会,沈劲松迟疑道:“一匹马,同乘?”
玉尘飞露出“否则呢?”的困惑表情。
沈劲松叹了口气,拽住鞭子,紧跟着翻上马,坐进玉尘飞怀里。玉尘飞把他也裹进大氅里。
他信马由缰,任三尺雪缓行于天地一白间。
“其实,”玉尘飞把脑袋搁在沈劲松肩上,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本来想试着和你在马上”顿了顿,悻然道:“太冷了,我怕给冻掉了,还是算了。”
沈劲松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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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一生一代一双人
雪山若长鲸白齿,匍匐于光滑的冰原天幕尽头。千丈冰面倒映着两人共骑,马如白龙,履步稳当,意气骄骄。
“它以前摔过。”玉尘飞依旧趴在沈劲松耳边说话,他因着畏寒,大半张脸埋在狐裘里,说话吐气时湿润轻软的紫狐毛扫到沈劲松脸上,让他心中也泛痒。“马摔了可麻烦,你知道么?”
“马腿纤细,一摔即断,又极难将养,大多受伤即无救。”沈劲松喟然。他早年领军在外,朝廷抠门,筹措军饷倒比打仗更让人头大。这其中军马耗费尤为不斐,但也正因从选种到饲养,无不精心,才带出了一支中州闻所未闻的玄军骑兵。每有战马折损他都心疼得要命。
“说到打仗有关的,你果然话多了些。”玉尘飞司空寻常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沈劲松面色微红。他倒不是不说话,只是说不出空话。问他点实在的,哪怕是在床上问“爽不爽”,也会一五一十地回答。
玉尘飞继续道:“这马许是小时候狼口逃生,很是惜命。稍有风吹草动便积极跑路。但那回龙血原上两军交战,它被刺中了膝骨犹然狂奔,直到突破封锁后才踉跄倒下。因它是头马,冲锋时稍有停滞,我必然丧生于身后骑军间不容发的铁蹄之下。把它抬回去,军医说,腿断了,救不了,给它一刀,让它痛快些死。我哪里肯,索性发了公文,谁能治好它,赏金万两。世人都笑我骄奢荒唐,还给我编了首歌。总算最后寻到了能治它的马医,没白被人笑。那狄国马医说,能治是能治,但马生来便要奔驰。断了腿也不肯静养,若是老动,伤上加伤,怎么也好不了。我只好整夜整夜睡在马厩里,抱着马,不叫它乱动,足花了一个月,它骨头慢慢长好,果然一点也看不出受过伤。”
玉尘飞这样絮絮地说,沈劲松安静地听,竟也相谐。
玉尘飞虽活在锦绣堆里,但绣幕后的刀光剑影却是能要人命的,他纵有喜怒哀乐,也难与人道——焉知人皮下横行的是哪方魑魅魍魉。如今见了沈劲松,与他这样日日相处,只觉得他千好万好,不爱说话也很好。
而沈劲松听他讲话,也觉得很好。他的事,沈劲松总想知道得再多些,再琐细的事,也听不厌。他小时候镇日独处,此身相伴唯有松间浪涛,连飞进一只婉转啼鸣的鸟雀都是罕事,他倒也不觉得寂寞。如今有人与他温柔闲话,他却平生第一回知道了寂寞。原来家常话是这样滋味。
厚重的大氅微微起伏,氅下玉尘飞摸索着,伸手覆住沈劲松的左手,轻声道:“马腿断了尚能治好,你的手却不能么?等我们回了草原,再找狄国医生瞧瞧”
沈劲松闻言倒怔了怔,才知道玉尘飞始终未曾释怀。
他想,玉尘飞对马尽心至斯,可见骨子里是个至情至义之人。我为他折损了左臂,他待我宽厚,是情理之中。
却又听玉尘飞道:“你还记得我们初次交锋,我说要送你匹马么?我一直在物色,却始终找不到能够配得上你的。”
沈劲松闻言动容,讷讷道:“沈某何德何能”
玉尘飞笑道:“今年夏天,那马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它是野马群的马王,误入我们草场。手下人立马去围堵,它却甚为狡猾,带着马群东躲西闪,本已脱逃了。还要站在山头上耀武扬威,正见我骑着小雪返营,不知怎的就对小雪一见钟情了,呆呆地走下山坡,走到小雪身旁,我家小雪二话不说尥它一蹶子,它也照旧痴心不悔,至此不请自来。只是它虽甘心被套上嚼子,却仍然傲骨难驯,死活不肯让人骑。我也故意晾着它,把它留给你。”玉尘飞此时只留出一双眼睛在毛领子外,睫毛上结满了亮晶晶的霜,盈盈一弯,“其实是想看你出洋相的。”
沈劲松忍不住,侧头去亲他的睫毛,喃喃道:“我会驯马,我还会给马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