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捡起那张卡时,心中感到的不是被羞辱的愤怒,而是隐隐地想要发笑,在人群中再异类也有同类存在,只不过是两者被发现的时候有所不同。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但它们本质上还是树叶,所以一样。
”人渣。”
戴蒙从看守所传唤到法庭开庭审判的那天,崔晧也到场旁听,他坐在旁听旁听席的第一排,看着背对他而面向法官站立的戴蒙,目光沉静。
戴蒙知道他在背后,全程从容地应答,面对属于自己的宣判。
时间忽然就流动得很快。
……
“被告人有无异议?”
“无异议。”
……
“判决被告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法警押着戴蒙走出去,准备送到监狱进行交接,戴蒙回头,叫了一声:“崔晧。”
“嗯?”
“你以后能睡个好觉了吧?”
“还是非常荣幸,能作为你的初恋。”
“滚吧,烦死了。”
“上你的路去,老子不会给你收尸的。”
戴蒙就笑,笑得肩膀都抖:“好,这就对了。”
前任要像死了一样干净,他戴蒙可不就是最合格的前任,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事是这个,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人生总是出其不意对吧。
说实在的,他的笑点很奇怪,看等待戈多的时候他就一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现在他大概明白自己在笑什么,希望是多虚无的事啊,怎么会有人一直愚蠢地去等待,这个荒唐世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直待在原地当然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改变要加一个前提,你有力量去反抗旧规则。戴蒙想,我在不该顺从规则时顺从了它,该顺从时违背了它,我的毁灭也仅此而已。
进了监狱一连几天他的心里都平和极了,他想,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其实根本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我只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而他离大家最好奇的那个题目很近了: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由而衍生出一系列相关问题:灵魂知道自己是灵魂吗?灵魂会记得自己是什么人是怎么死的吗?
他又想,一个正常人会想些什么?
自己的亲朋好友,妻儿老小?自己的事业前途,声名未来?自己的身后事?
反正无论是什么,戴蒙的感受都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尤其是爱情,这是他最不理解的东西,然而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答案了就是。
崔晧对他那种复杂的情绪会带来什么感受呢?
崔晧停好车,进到陵园里,他以为他可能会记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是看到那面前空无一物的墓碑,那口长气就叹了出来。
四年来第二次踏入这,他放下那束马蹄莲,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站在那里沉默良久,终于理出一点头绪:“我打算卖了公司去国外,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当然我也可能不回来了。”
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
他就当做了一场十几年的荒唐大梦。
“我没有对你说过单独的’我爱你’对吧?”
“我爱你。”
没有危险时你是最大的危险,有危险时刀斧加身粉身碎骨都压不垮你弓作钢顶守护的脊背。可我终将远行沐浴风雨,倘我不知天高地阔,我自做温室里娇贵的花朵,可我已窥见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又怎么甘于只做别人的风景。
我心里执迷的风光千言万语都说不尽。
而人的双手到最后握住的也只有自己。
让爱恨归土去,云消雨散。
他背过身去,走下一级一级又一级的阶梯,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然而花是一年四季都开得好的,细细的嗅,鼻腔里全是香味。
一个月后
“今天他死刑。”陶頫看着手机上的死刑全程录像直播说。
“我知道。”对面人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陶頫实在是捉摸不住这少爷的脾气,之前人被弄走时不还火急火燎吗?现在这是?
“罪有应得。”语气也不是讽刺,十分平淡。
“我手上沾的血也不少,”崔晧说,“我难道就真的能过平常人的生活了?”
“这不一样。”陶頫抓住他的手。
“我知道,我也没有后悔和愧疚过。”
“我只是想在我认识他以前他有没有杀过人,就很无聊的一个恶趣味。”
接下来的谈话中崔晧的话题跳来跳去,但大致上还是与戴蒙有关引发的各种联想。
“唉,我头一回知道龟苓膏这玩意是在奶茶店打工,夏天的甜品单子上。”
“这东西有原味,红豆味,炼乳味。”
“戴蒙他舍友请他喝奶茶,他点了个原味龟苓膏。”
“这东西真就不是一般人吃得下的好吧,”崔晧今天没有喷定型水的头发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