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明轩在这里过得很好,岁月安稳,烟雨温柔。
明轩恨他,怕他,再不愿受人逼迫责难。
皇帝哀哀地看着他的皎皎白月,一步一步,退出了这方天地人间。
睁开眼,熟悉的剧痛再次占据脑海,皇帝却挣扎着坐起来,颤抖着一把夺过太医手中的银针扔在地上,强撑着冷声说:“朕要沐浴更衣。”
他不能用这个疯癫狼狈的样子,去见自己孩子们最后一面。
东宫里,两个小皇子正依偎在一起念诗。
看到父皇来,两个小团子有些害怕地颤了一下,但还是扔下诗集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怯生生地问:“父皇,你……你头还疼吗……”
疼,当然疼,疼得他快要疯了。
皇帝强忍着痛楚满头冷汗,慢慢单膝跪下,把两个小东西抱在怀里,低声说:“父皇没事……”
小团子们软嫩的小胳膊紧紧搂着父皇的脖子,委屈得眼泪汪汪:“父皇……呜呜……父皇不疼了……父皇不要疼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头痛得摇摇欲坠,他说:“庭儿,玥儿,过几天,父皇派人带你们出宫玩,好不好?”
两个小团子憋着泪花使劲儿摇头,埋首在皇帝颈间不肯出来。
“呜呜……父皇……父皇疼……儿臣不走……不玩……”
“儿臣也不走……呜呜……”
皇帝板着脸,凶巴巴地说:“听话。”
小团子们闹起来,哭着嚷着就是不肯走,除非父皇和他们一起走。
皇帝本就头痛欲裂,听着孩子们的哭声更是痛不欲生,心中一片哀凉。
也是,当年白崇山把他送给杨谂抚养,应当也是因为相信杨谂会好好待他,却让他一生受尽折磨,人不人鬼不鬼地蹉跎半生。
两位皇子更是身份特殊,极易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他又能把两个小皇子托付给谁?
皇帝慢慢松开两个孩子,摇摇晃晃地扶着剧痛的额头离开了东宫。
他该怎么办?
若白明轩此生都不愿再醒来,谁又能在他死后守住那两块天真柔软的稀世珍宝……
皇帝前脚刚走,两个小皇子就哭着跑到了明月宫。
母后还在睡着,或许永远都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们一眼。
可小团子们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太小,害怕绝望的时候唯一的本能就是扑进父母怀里哭。
明月宫里,昏睡了七年的白明轩,仍然毫无知觉地深陷在沉沉梦境里。
两个小皇子七手八脚地哭着爬上床榻,哭得上气不接不接下气:“呜呜……母后……呜呜……父皇不要我们了……呜呜……他不要我们了……”
“母后……呜呜……母后你醒醒啊……呜呜……父皇要把庭儿和玥儿送走了……呜呜……母后……庭儿害怕……母后……”
两位小皇子哭得小脸紫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宫女们心酸地红着眼眶想要把小皇子们抱回东宫,两个小团子却死死抱着母后的胳膊不松手,呜呜哭到干呕抽搐。
他们害怕极了,小小的脑瓜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不停地哭着哀求母后快点醒过来。
白明轩坐在水榭中作画,神情恍惚,心中泛着酸楚悲凉。
身后响起脚步声,白明轩回头,怔怔地说:“爹……”
白崇山叹了口气:“明轩,你怎么还没走呢?”
白明轩喃喃道:“爹,明轩留在这里陪爹娘不好吗?”
白崇山看着远方的蒙蒙雾气,轻轻叹气:“明轩,你听,有孩子在哭呢。”
白明轩侧耳凝神,小孩子委屈害怕的哭声遥遥响起,听得人心里难受极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听清那两个口齿不清的小东西在哭什么,白崇山就开口了。
“明轩,你小的时候也特别爱哭,哭得小脸都憋红了,急得你娘恨不得长出十只手哄你。”
白明轩轻声说:“爹,明轩并非白家亲子,这些年却让您和娘亲为我费心劳神,明轩心中感激愧疚,实不知该如何报答。如今,明轩只想在这里陪着爹娘过快活日子。”
白崇山又叹了口气:“明轩,哪个爹娘养孩子,是想让孩子为他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呢?爹娘早就走了,咱们父子间的缘分尽了,可你还有一辈子没活完呢。明轩,回去吧,你听得了自己的孩子这样哭吗?”
白明轩心中痛楚,鼻尖酸涩:“爹……儿子……儿子不愿走……”
白崇山摇头叹气。
白夫人在花园那边轻声说:“明轩,回去吧,孩子们等你等得太苦了,那个人……也等得太苦了……”
两个小皇子哭得睡着了,梦中仍然紧紧抓着白明轩的衣服,无论谁来抱都不肯松开。
皇帝如今头痛得无法理政,自己痛了一会儿,又跌跌撞撞地来到明月宫。
七年了,每当头痛发作的时候,只有这个地方能让他舒服一些。
宫女小心翼翼地扶住他:“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