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皇子在里面睡着了……”
皇帝疲惫地说:“朕知道了,如今天冷,再去拿两床小被子,别让皇子们冻着。”
宫女们不敢打扰,悄悄地推下去了。
皇帝走进暖阁里,看到两个小小的孩子正窝在白明轩身边睡得香甜。
白明轩一睡就是七年,开始的时候,皇帝像个疯子一样天天逼着太医院聚在明月宫诊脉用药想法子。
后来,天下名医该来的都来了,有用的没用的奇珍异宝都用了,那个昏睡的人仍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连睫毛都不肯动一下,好像真的只剩了一具空壳。
一年又一年,一年再一年,皇帝等啊等啊,心中那些暴戾疯癫的念想都慢慢成了枯草荒漠,只剩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他不再强求,不再逼迫,只是苦苦等着,念着,日夜忏悔,仓皇无依。
皇帝小心翼翼地来到床前,轻轻抚摸两个皇子的小脑袋,又俯身轻吻白明轩平静的睡颜,低喃:“明轩……朕这一生,对不起你。可如今朕要走了,不知道还能照顾皇儿们多久。你不肯醒来,是怕朕再禁锢你,伤害你吗?朕不会了,这些年日日夜夜里,朕一个人躺在龙床上,就不停地想那些过去的事,想啊想啊,就开始恨自己,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像个人一样去爱你。如今,朕要死了,再也没办法把你囚禁在身边,你别怕,带着孩子们走吧,一辈子都不要再回京城……”
两个小团子迷迷糊糊中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努力想睁开困倦的眼睛,软绵绵地梦呓着:“父皇……”
皇帝闭上眼睛挡住泪痕,他这一生过得浑浑噩噩痴傻疯癫,如今到头,却招惹了两个如此天真可爱的孩子为他牵肠挂肚。
他的亲生父母弃他如履,他的养父把他虐待成一个疯子,明轩怕他恨他却不爱他,他这一生就活该与蛇虫野兽相伴,怎能再奢求像个人一样,享儿女情长父母天伦。
皇帝轻轻拍打着小皇子的脊背,哄孩子们睡觉。
他想起了孩子们背过的那首诗。
“君未折杨柳,山川已暮光。吾本踏花去,何须吟断肠……”
明轩去了,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如今……他也该走了,明日,便派人把两位皇子送到民间,找两户人家分开抚养,永世再不要相见……
白明轩在梦中看见了昔日宫墙。
他曾经不顾一切想要逃离这里,如今却又循着孩子的哭声自己走了回来。
到底是不舍,不忍,不狠心。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沉重得像被压在大山下一样,他动不了,说不出话,手脚都已经不听使唤了。
模糊的眼帘忽然被一个粉嘟嘟的肉团子占据。
肉团子粉嫩嫩的小脸呆呆地看着他,琉璃珠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就“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明月宫里的清晨,皇帝被两个小皇子又哭又扯地叫醒了:“父皇……呜呜……父皇……”
皇帝忍着头痛缓缓睁开眼,疲惫地低喃:“庭儿,玥儿……不要闹……父皇好累……”
小皇子呜呜哭着使劲儿扯他头发:“父皇……呜呜……母后醒了……呜呜……母后醒了……”
皇帝踉跄着从床边爬起来,顾不得发麻的腿脚手忙脚乱地趴在床沿,颤抖着去看那双七年来都没睁开的眼睛。
他怀揣着巨大的欢喜和期待,却看到床上的人仍然闭着双眼。
皇帝心里的期待化作一片死灰,颓废地慢慢撑着身子坐在床沿,沙哑着声音说:“庭儿,玥儿,该去读早课了,父皇让人送你们回东宫。”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响起了那个夜夜回荡在他梦里的清冷声音:“陛下……我睡了多少年……你都老了……”
皇帝呆呆地僵在了床沿。
他不敢回头,不敢再看,既怕是生了梦魇,又怕看见那双怀着恨意的眼睛。
他苦等到两鬓斑白,再也不敢信那些亦真亦假的梦。
身后又响起了疲惫的低喃:“罢了……”
皇帝慌忙转身,仓皇间哽咽着喊:“白明轩!!!”
白明轩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他以为自己至少睡了三五天或者半个月,可睁开眼睛,却看见了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和皇帝鬓边的白丝。
恍恍一梦,已是数载春秋。
那个暴戾蛮横的君王已经失了当年的锋芒锐气,沧桑眼底透着疲惫的温柔。
白明轩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已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皇帝小心翼翼地抚上白明轩的额头,刚要开口,头颅中忽然又涌上一股剧痛,他闷哼一声一头栽到床上,半晌才慢慢爬起来:“明轩……朕……朕错了……你别怕……你别怕……”
白明轩心中有些茫然。
他曾经很怕那个暴戾的君王,可如今这个两鬓斑白小心翼翼的男人,他实在生不出惧怕的情绪,反而有些怜悯和悲哀。
皇帝头痛得无法思考,急忙对两个小皇子说:“母后醒了,你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