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接受,父亲再婚,他没出席,从此单方面断了联系,他又接受了无视他意见的破碎家庭,后来,他终于想起自己的那句“这有什么的”,现在想来,是啊,这有什么的,只不过自己变成了别人眼中需要怜悯和帮助的残废而已,只不过让他开始痛恨自己和这个世界而已。
小春是个好孩子,他下了两碗面条,配上自己带的榨菜和牛肉,一碗吃完,打算把另一碗送上去,他没敢出声,悄悄上去放在书桌上就走了,彼时,文君澜正在健身房锻炼自己的上肢力量,他不打算治腿了,没意思,就算看着肌肉逐渐萎缩畸形也让他起不了一点波澜,实在没必要,留着这双腿,他要时刻提醒自己别人可笑的怜悯对他来说是多么屈辱,这双腿成就了他前二十四年的骄傲,却也毁了他骨子里的自尊。
第二天早上小春起了个大早,外面还在下雪,出奇的大,给父母去了条别挂念的信息,他上了楼,不是喜欢听人刺儿,也不是多稀罕那张脸,村子里出来的身上就是有股韧劲,人家给他工资,他得干活,不然钱拿着不安心,轻轻推开门,里面竟然亮堂堂的,床上被子是乱的,没见着轮椅,小春轻轻叫了一声
“老板?”
没人回答,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小春失落地想离开,倏地,他听见了不大不小的撞击声,随后伴随着一句隐忍的闷哼,小春咬咬唇,走过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耳朵趴在门前听声,果然,里面的动静大了起来,小春拧着眉扭开门把手,浴室里热气氤氲,男人裸着摔在了地上,小春顾不得什么了,有些慌张地冲进去,没到跟前呢,文君澜低着头暴喝
“别过来!”
别过来,这样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老板,你摔了,让俺帮帮你成不,你摔了啊……”
小春有些着急,热气逐渐褪去,他清楚地看见了老板健硕有力的身体,大臂撑在浴缸边缘发着力,肌肉鼓起,上半身生生被撑了起来,可他却无法控制下半身,与漂亮的胸肌腹肌截然不同的是有些过分细瘦病态的两条腿,无比想要发力却找不到着力点,两条腿呈现出怪异屈辱的姿态,文君澜咬着牙,扶着浴缸的指节泛白,尝试了几次无果,他咬牙切齿地暴喝
“滚!滚开!…别看着我…滚开!”
小春握了握拳,他还是选择了过去,即便伸出的手被男人无情地拍掉,即便男人揪着他衣领对他愤怒地大吼,他没有退缩,低垂着眼,让自己的视线固定在某个墙角,手脚麻利地撑起比他高了不少的身子,小心避开两条伤腿,把人轻轻放在轮椅上,甚至不忘拿了条浴巾搭在男人的腿间,正在暴怒的文君澜眼皮一抖,难堪使他瞬间变成了一支哑火的枪,到嘴边的“土货”也被咽了下去,一时的安静让气氛更加尴尬了起来,小春摸了摸被打红的手背,支支吾吾回复
“老板,俺看你腿都摔伤了,疼吗…俺给你上点药…”
文君澜没说话,坐着轮椅出去,小春站着没动,他得给老板时间穿衣裤,手背上火辣辣的,老板刚才确实恼了,没留劲儿,但他又想起了那双与华美外表格格不入的伤腿,他觉得自己可以原谅。
时间差不多了,他从浴室出去,文君澜正对着饭桌前一碗面出神,抿抿唇,小春把热过的面条往前推了推,男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依旧是令人无法忽视的矜贵和高傲,好像刚才那狼狈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骨子里都透着优雅冷漠的男人,却允许自己有一双断腿,小春不明白,却有些控制不住想去了解,他觉得自己被吸引了,莫名其妙却很肯定。
回过神,男人已经执起了筷子,轻快地挑起一缕面送入口中,没有表情,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小春微微低着头去观察,吊顶上华美的水晶灯将冷白的灯光打在文君澜的侧脸上,男人低着头慢慢咀嚼着食物,略显刻薄的双唇上沾了些油渍,光直着打下来,唇肉发红发亮,小春平白无故就觉得有些渴,他控制着自己的视线移到上方,男人眉骨高挺,那双总是含着讥讽的眸子半阖着,此刻只能看见睫毛打在眼窝处的一小片阴影,小春心里莫名舒坦了不少,许是不常出门的缘故,他的皮肤泛着些苍白,脖颈上显出淡淡的青色,刺人的话也不说了,吃起饭来安安静静的,就…挺那什么的,抓得人心痒痒。
又动了几筷子,文君澜擦了嘴,身体往后靠了靠,和小春拉开了点距离,盯着眼前这张土气的娃娃脸,他开了口
“这样,你今天就走,我工资一次性给你打完,双倍,怎么样?”
小春回神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开始怀疑那个在浴室把扶起来,还做了饭给他老板的人是不是自己?!又是那副傻里傻气的表情,文君澜有些厌恶地皱眉,他吃了那隔夜的面作为道谢,这人看过他丑陋的双腿,体会过他的喜怒无常,只是要钱的话也该走了。
“给你20分钟收拾东西,我会在门口等你。”
男人最后瞥了小春一眼,倒是年轻,长得不错,就是脑子不灵光。
到时间了,看了看腕表,男人眉目间有一丝倦色,边坐电梯边想不知是刚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