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春在终点站下了大巴,夹杂着雪粒的冷风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拍拍脸,他拎起两个大编织袋,走向不远处的一家面馆。
下着雨雪,馆子里没什么客人,小春找了个离空调近的位置坐下,孩子饿得慌,要了碗牛rou面稀里哗啦地吃着,吃完一抹嘴要给人结账,面馆老板睨了眼递来的纸币,又打量了一番小春,两根手指点了点墙上的码
“扫码吧,这儿没零钱,找不动。”
就这样,小春碰上了进城来第一次尴尬,他二姐说过现在城里都兴扫码付钱,来之前软件啥的也都给他下载好了,可坏就坏在里面没存钱啊,孩子存了好几年的压岁钱倒是都在身上揣着,没成想用不出去。
可这50块都找不开也太…估计不是找不开,是人家压根就没想找,好在小春这娃打小嘴甜,他搓搓手,叫了几声叔,又要了两盘牛rou打包,老板脸上才好看点,磨磨唧唧从抽屉里抽出两张5块给了他,小春走出去叹了口气,得,本来得这18一碗的面都够贵了,这可好,吃个饭花了他40,叫他娘知道不得骂死他。牛rou放包里揣好,走之前又看了眼手机里的地址,小春往手心哈了口气,朝着目的地出发。
要不是今年下雪地里收成不好,大哥又碰巧摔了腿,小春也不想进城,可想想家里卧床养伤还在担心庄稼的大哥和每日眉头紧皱的父亲母亲,小春难过极了,他头一次耍小聪明去找了自称在城里成功创业的二叔,想让二叔帮他找点活计,他二叔也好说话,大冬天的,吸着鼻子,身上套着件耍帅的大衣,嘴里叼着烟,一天擦九次的皮鞋踩在门口的石墩上,手指在屏幕上的招聘网站上瞎划拉,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要给侄儿找个好工作。
半天,他二叔把手机屏举到蹲着扒杂草的小春面前,小春只看见是个护理的工作,什么什么后面没看完呢,他二叔拿着电话给人拨过去了,在离小春几步远的地方开始叭叭,过了好一会儿回来,他二叔眯着眼吐了个烟圈,指着手机上的地址给他说
“春儿,三天后你去这儿报到哈,叔给你说好了,这可是人家城里的高档小区,就是个伺候伤员的活儿,你到那给人打扫打扫卫生,陪人唠唠,出去遛遛啥的,到时候整Jing神点,别给叔丢脸!”
小春用力点点头,死死盯着二叔给的地址,回家一笔一划记了下来,接下来他二叔在他家混了三天饭,跟着他爹娘把他送上了进城的大巴。
小春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二叔就是在招聘网站上按高薪资给他随便找了个活儿,好歹城里呆过,又冒充小春的身份,跟那边听几句就知道是刚入社会的女秘书把基本情况往好了去说,什么年轻力壮,刚20岁,有过护理的经验,张口就来,他二叔圆滑,是个会说的,叭叭半天,还真约上了,让他三天后跟几个人去让雇主面试,亲娘嘞,小春要是知道这些,打死他也不敢去啊,20岁倒是真的,年轻力壮是一点边儿都挨不上,牛小春长得比他二姐还水灵,护理经验怕就是在家伺候他那伤了腿的大哥。
不知者无畏,小春啃着手里的牛rou,还真就在人家小区门口排上了队,前面十几个人排得整整齐齐,西装,公文包,亮皮鞋,要多体面有多体面,保安拿着名册一个一个检查身份证,小春咽了口rou,抹掉飘到脸上的雪花片子,心里感叹,这城里就是城里,讲究得很!
轮到他的时候,保安的眼神有些异样,但核对了年龄和姓名,还是放行了,十几个人拍成队去面试,跟一溜串黑蚂蚁一样齐,就队尾缀了个牛小春,穿着朴素的羽绒服带俩编织袋歪歪扭扭走着。
一个人坐电梯上去,其余的人在一层等待,手边有泡好的热茶,中央空调的暖风呜呜吹着,小春打起了瞌睡,就在进入梦境的前一刻,第一个面试的人下来了,表情凝重,冲着后来的伙伴摇摇头,头也不回地出门离开,剩下的人立即紧张起来,小春也不困了,抹抹嘴,打起Jing神,拍了拍自己的袄子,坐得端正。
可事情显然没那么顺利,接下来从楼上下来的人一个比一个难过,有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出了电梯就没忍住,红着眼眶走了,眼见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小春也坐不住了,他掏出手机给他二叔发了条信息,没人回,这下更焦躁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春前面没了人,那位也在不久前上了楼,“叮”地一声,排在前面的眼镜男气呼呼地冲出电梯,不耐地松了松领带,这是位外籍人士,正用牛小春听不懂的语言咒骂着什么。
小春咽了口唾沫,旁边穿着得体套装的女士示意他上电梯,扛着两袋行李,孩子脑子里都是空的,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反正进门的时候是绊了一跤,给人来了个大礼,袋子里装的风干火腿还甩了出来,牛小春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呢,耳朵里钻进一声刺耳的嗤笑。
颤颤巍巍抬起头,前面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小春打看见这男的第一眼就移不开了,娘嘞,这男娃真俊啊,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要是这眼神再和善点就好了,搭在腿上的手也好看,这腿…诶,怎么,怎么坐在轮椅上呢,可惜了,这腿脚是怎么了呢…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从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