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摆摆手,「算了,我也管不到你们这么多。」
想起什么,他说:「她奶奶情况不太好,越来越严重了。」
他嘆口气,「自己身为医生,眼睁睁看着亲人痛苦,却无能为力,真是够难受的。」
李主任走后,他想按铃叫护士推轮椅来,又立即打住了,他慢慢穿戴好假肢,取过拐杖,然后出门。
背上的伤口还没拆线,走路多少会有点牵动到,因此他走得格外慢,从五楼到三楼,走了近十分钟。
他站在奶奶的病房门口,透过小窗口往里望,病房里四张病床的病人都在,还有家属在,彼此在说话,削水果吃。
他看见老太太安静地平躺在床上,闭着眼,没有加入聊天。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老太太时,那时她刚刚住院,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她精神尚好,一边聊着天一边帮邻床的病友削苹果,说话声音爽朗,笑声也是朗朗。
这才短短几个月啊,病魔把她折腾得脸色苍白。
她瘦了好多,脸颊都深陷下去了。
在残酷无常的病魔面前,人是如此如此渺小无力。
「云深。」
他回头,便对上她的视线。
「你来看我奶奶?
怎么不进去。」
他摇摇头,说:「朱旧,我过两天出院了。」
她同李主任一样惊讶:「你的伤口都还没有拆线呀。」
「没什么大问题了,回家休养就好。
你看,我都能戴假肢走路了。」
她说:「是因为我吗?」
他沉默片刻,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定。
其实也不全是,如果不是她忽然回国来这里就职,他也不会一直住在医院里,现在也该离开了。
「你进去吧。」
他转身,打算离开。
「云深。」
她忽然叫住他。
「嗯?」
「以后,我可以找梧桐玩吗?」
他微怔,说:「当然。」
「我可以见你吗?」
「当然。」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
「我可以找你一起吃饭吗?」
「当然。」
「我碰到什么难题的时候,可以找你帮忙吗?」
「当然。」
「我难过的时候,可以跟你说吗?」
「当然。」
「我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找你聊天吗?」
「当然。」
……
她看着他,微微沉默。
他轻声说:「朱旧,你记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找我。」
她望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心里忽觉空荡荡的,那么多句「当然」,无聊时、失眠时、难过时、困扰时,自己都可以找他,可唯有一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他却无法给她一个郑重坚定的「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