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师父手中动作不停,也没有抬头看她,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语调波澜不惊:「既然一开始就信你自己,那么,就继续信自己的心吧。」
第一次来的时候,教授问她,要不要抽一支签,这里的签,很灵的。
她想也没想,就婉拒了,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她说,不用了,相由心生。
阮阮微微一笑:「是,您说得对。」
住持师父泡好了茶,站起来,对她说:「小姑娘,这壶茶,就当贺你结婚了。」
「谢谢师父。」
古剎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令人不由沉静、安宁,时光变得缓慢悠长,傅西洲站在迴廊下,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密林。
「十二。」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轻柔地传来。
他回过头,看到廊檐下,石桌旁,袅袅升起的茶雾中,那个女孩儿正朝自己望过来,亮若星辰的眸中盛着盈盈笑意,温柔地看着他。
空中有清风拂过,吹动廊檐上的铜铃,叮当!叮当!一下一下,清脆而曼妙。
他的心,在那一刻,忽然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击中,变得轻盈、柔软。
那些缠绕在他心里纷纷扰扰的事情,仿佛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微微笑着,朝她走过去。
来之前,阮阮就说过,竹林里有大惊喜。
他追问,她神秘兮兮地不肯告诉他。
晚餐他们是在古剎里吃的素食,一份豆腐、一份蔬菜、两碗米饭,简简单单。
阮阮吃得很香,傅西洲却没什么胃口,他是肉食动物,口味也重,不太习惯这样的清淡。
夜色愈深,古剎里没有通电,还保留着原始的照明方式,灯笼映照出的灯火影影绰绰,山峦寂静,才八点钟,仿佛已是夜深人静。
阮阮从背包里掏出一隻大照明灯,在傅西洲面前晃了晃:「走喽,带你去探竹林夜色里的秘密。」
她打着手电筒,照着脚下的小路,他跟在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在暮云古镇的树林里,他们一起去为风声捉野兔。
「风声的病好了吗?」
他忽然问道。
阮阮愣了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那段记忆里的人与事,她轻快地答道:「嗯,好许多了,后来他做了手术。」
他「嗯」了声,又沉默了。
「他一直记得你,还总问我你的消息呢。」
阮阮说。
沉默了片刻,他说:「有时间去看看风妈与他。」
「真的啊?」
阮阮惊喜地转头望着他。
他点点头。
那段记忆,随着她的出现,已经不可能被抛弃、被忘却。
「嘘!」
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密林,欣喜低声喊道:「十二,你快看!」
他抬眸望去,瞬间一呆。
只见高耸茂密的竹林间,成群结队的萤火虫飞舞其间,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轻盈地舞动着,划出一条条宛如银河的光带,在这夜色里,美得如梦似幻。
阮阮关掉手电,又打开,朝夜空中晃了晃,如此反覆。
片刻,大片大片的萤火虫循光而来,聚集在他们的上方,飞舞着、盘旋着、闪光着。
他见过世界各地的璀璨夜色,却从不知道,有一种夜色,可以美得如此寂静、轻盈、曼妙,令人心思一点点沉静。
他侧头去看她,只见她仰着头,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眉眼弯弯,视线随着那些飞舞的精灵轻轻转动。
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她偏头望向他,轻声似呢喃自语般地说:「十二,你知道吗,当我去年第一次在竹林里看到这么美的画面时,我就在想,将来我一定要跟我爱的人一起来看萤火虫,这是我觉得最最美的夜色,我想跟他一起分享。
十二,谢谢你。
真的。」
她牵过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不等他回答,已偏过头去,仰望着夜空。
是在这一刻吧,傅西洲侧头久久凝视着她,将她恬静的微笑收入眼底,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不能把她拉进他的世界里来,那个世界里,有阴谋、争夺、背叛、冷酷、虚情假意、尔虞我诈,甚至鲜血横流,唯独没有温情,更容不了简单的一颗心。
他自以为是对她的保护,却不知道,这恰恰是他残忍的地方,他从来没有问过阮阮,她是否愿意走进他的世界里。
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没有把她当做患难与共的妻子。
他们的婚姻,是她的执着,是他的顺势而为。
同一时间,莲城,傅家老宅。
灯火通明的宅子里,唯有最边上那栋房子的三楼书房里,灯光昏暗,只开了一盏落地檯灯,光影下,散乱着一摞照片。
最上面那张,场景是酒店餐厅,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照片里的女孩子笑容比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