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打小就心大。
等到小陌返回座位,老观主以心声问道:“何时才算还完债,真正恢复自由身?”
小陌意气风发,伸手指了指满桌子酒水,“一张桌子两道友三种酒,岂不是早就自在了?”
老观主笑着点头,问道:“你有没有见过郑居中?”
这家伙在天外跟余斗干上了。真打肯定是真打了,不过双方都有默契,不会往死打,毕竟犯不着。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的,除了压箱底的几手绝活不宜过早抖搂出来,否则就算是那种点到即止的切磋道法,道行深浅,手段多寡,杀力高低,防御强弱,就都差不多有数了。
小陌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跟这位郑城主打过照面。”
老观主随口说道:“那把古镜你带回落魄山便是,至于那个叫岑鸳机的女子,根脚来历,大致与青冥天下翥州某个宗门,有些渊源,不过岑鸳机的前身,来头不如那个叫朱鹿的那么大,让陈平安不用多想就是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陆沉一向是在大街上拉屎不擦屁股的。”
小陌都没有道谢,只是抬了抬酒碗,一饮而尽。
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显而易见,陈平安还是小觑了小陌跟老观主的私谊。
老观主没来由笑道:“遥想当年,那么一长串队伍,跟在个头别木簪的道士屁股后头,走在路上,如蛇蜿蜒,很是怀念啊。”
小陌点点头,记得当年走在队伍最后边的“哑巴”少年,就是如今的道祖。
当时跟在“仙尉道长”身边的那一小撮早期“道士”,几乎都得道了,最不济也是个地仙。
老观主喟叹一声,“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小陌说道:“不管是求道之心,还是打架本事,你都不如他。”
客人的这句话,虽然是……大实话,依旧听得屋内少年汗毛倒竖,身体紧绷,就怕外边掀了酒桌就干架一场。
王原箓双手插袖,瞪大眼睛,呆呆看着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前辈,学到了学到了,竟然还能这么当访客?
他们心知肚明,这可是师父他老人家最不爱听的一句话了,没有之一!
陆沉不敢说,女冠吾洲同样不敢说,白玉京天仙道官不敢说,甚至整个青冥天下的山巅修士,都没谁敢说吧。
不曾想老观主只是举起酒碗,洒然笑道:“喝酒喝酒。”
小陌眼神清澈,微笑道:“但是我只跟落宝滩碧霄洞主是朋友。酒好,道友更好。”
老观主放声大笑,心情畅快。
在落魄山那边,没能见着陈平安和裴钱,李槐就带着狐魅韦太真回到了祖宅,可惜早年的街坊邻居多是搬去了州城。
也好,省得李槐解释什么。其实小时候穿开裆裤那会儿,虎头虎脑的李槐,就经常跟妇人婆姨们凑一堆,听她们聊家长里短。
林玉璞和董半城,一起走了趟牛角渡,接到了一位来自大骊京城的同窗。
是早就已为人妇、连孩子都已成亲的石嘉春,妇人当然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扎俩羊角辫了。
石嘉春玩笑道:“董水井,不仗义了啊,我在京城都听说过你的大名,这么财大气粗了,就不会帮我租下一条仙家渡船,显摆显摆,好让我装一回山上的有钱人?”
董水井笑道:“财不露白。”
林守一冷笑道:“石嘉春,你可能还不清楚,前些年还是董半城,如今咱们该称呼他一声董半洲了。别说让挂在他名下的渡船捎你一程,就算让董半洲白送你一条山上渡船都不算什么,就是从他指甲缝里抠出点小钱。”
董水井没好气道:“林玉璞闭嘴吧你,别忘了你小子还欠我一百颗神仙钱,非得我跟你收点利息才开心?”
石嘉春啧啧出声,使劲打量着董水井,“以前上学那会儿,我总觉得自己才是最会打算盘的,以后肯定能做大买卖挣大钱,都瞧不上铜板儿,每天只数碎银子,不曾想最后还是你最有钱,看不出来,真是看不出来,早知道那会儿就跟你拜个把子了。”
董水井笑问道:“是去落魄山那边住下,还是我帮你在县城或者州城找个地方?”
林守一说道:“肯定去州城啊,仙家客栈都姓董,”
石嘉春叹了口气,眼眸含笑,调侃道:“早知如此,当年在学塾那会儿就黏糊你了,甭管是大骊京城,还是仙家渡口,如今在哪儿买东西还需要看价格呢。”
董水井满脸无奈。
石嘉春掩嘴笑道:“我还有个女儿,尚未找到好人家,上次京城婚宴,你肯定见过的,董水井,有没有想法?”
林守一笑呵呵道:“董半洲,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喊丈母娘啊。”
董水井黑着脸,“羊角辫,别太过分啊,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别学林玉璞。”
石嘉春回过神,蓦然瞪大眼睛,直愣愣盯着林守一,“林玉璞?好个林守一,记得元婴还没几年呢,就够吓唬人的了,如今竟然是玉璞境的神仙老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