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建立之初立下很多规矩,像是名字即意味着身份,与人知道便意味着结亲,非正规手段取消即意味着背叛,弃者必遭村中诅咒之罚。所以我们村里很少会许以婚约,许下了那就一辈子都不会反悔,即便其中一方因为种种缘故早亡,另一方也不会和其他人生活。可这孩子在那之后逢人就告诉名字,在你前面少说不下三五十个了,让我们不得不跟在后面收拾残局,生怕有谁信了会留在村子里,当真就说要跟他成亲之类的。”
你一份我一份的。直到有一天恶魔村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是想从我们这边收购草药的。前村长想着他以后要接下重担,于是就带着他一起去了,谁知道他跟对方见了一面,就缠着人家直叫哥哥,还悄悄跟着那个人跑了。
告诉名字这好办,在祠堂上香告知前因后果,恳请先祖同意取消这桩婚事,只要香燃起的烟笔直向上了,婚事也就自然而然取消了。但把承诺书放架子上就没这么简单了,点蜡烛点香的过程肯定不会少,可真正的取消仪式需要在特定时间才能做。具体点来说,必须是当月满月映空的日子,月亮爬上山顶之前准备好东西,当空那一刻全都
想清楚一件事的真相,既不能主动开口找人问,还得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好呢?由自己想应该有很多种办法,其中绝大部分结果会失败,而那些所谓勉强能成功的,说穿了也就是拖延而已,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别人开口。他是不确定村民是否明白这个道理,反正就在他苦恼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他们自顾自地就这么说了下去,把莫缇拉今天这一出的原因说了出来,让他有一瞬觉得不知道或许会更好。
究其理由还是因为太可怜,不是那种别人赋予的可怜,而是他自己把自己变得很可怜。确定那个药商不会回来之后,选择的不是相信、依靠自己的亲人,反倒固执己见地认为他们见不得他好,整天撒泼打滚哭闹个不停。如果只是这样忍耐一下也就算了,相信他早晚会恢复正常的,但坏就坏在这人根本不懂收敛为何物。从一开始的站在村口等人回来,慢慢发展到在村子附近四处转悠,看到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就缠着闹着要跟对方在一起。
在他之前来这边的勇者霍希克,就遇上过和他一样的麻烦。当时他们这群人拼命善后,又是苦口婆心地对他解释,又是拿出村规原版和译文给他看,好不容易才让勇者明白这个承诺可以不当真。谁能想到跟着莫缇拉又许了进一步承诺,什么以自己的名字写下承诺书,供奉在村里祠堂的架子上。外人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他们心里却是非常清楚,这相当于希望祖先见证他的全部计划,可以护佑自己许下的心愿达成了。
“差不多是半年之后,那个人又到我们村里来了,莫缇拉也跟着他一块儿回来。我们看他比以前还要结实,以为那个人是真的好人,对他又是感谢又是搞好关系的,每样草药都比平时卖的价低了很多。两天后他悄悄离开了,为免莫缇拉跟着他一起,特意跟村长打好招呼,连夜带着东西走的。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莫缇拉醒来,我们还没说那人离开,他好像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一副要生要死的模样,威胁我们说不让他跟他就去死。
“不说村长舍不得了,我们一个个也都舍不得,拼命拉着不让他离开村子,然后他叫了一声就晕了。这一晕一下子躺了小半年,醒来的时候不提那个药商不提离开,就是村里谁都不认识,还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挖出了温泉。就这点我们其实还是感激的,好歹之后靠它赚了不少钱,可是前村长为了防止他被冒出来的泉水烫伤,结果自己跌进那个口里去了,而莫缇拉还笑着说活该什么的,我们这才知道他是疯了。”
一生只与一人在一起的地方,冒出一个跟很多人许承诺的事,做出这事的又刚好是村子未来的当家人,怎么想最后悲催的都会是村子。为避免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村里定然会想尽办法替他善后,把一切控制在自己能处理的范围里。问题是他们收拾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他跟人许承诺的速度,这边事情还没完全搞定,那边又许下新的约定。
无论是关系再亲的人,都不可能无限制跟在后面擦屁股,更不用说村里真正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就是前村长早因为他的事气死了,剩下的全是看在他父亲面上照顾他的村民。那些看见他长大的人倒还好说,权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照顾,那些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一个比一个更不想理他。几年时间下来他们渐渐都累了,除此之外还多了点不耐烦和怒气,能当看不见的时候就不会出手管,能用嘴劝说就不会费力气动手。
虽然这些看起来像村民的人,把莫缇拉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但实际来讲这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犯不着替对方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比起关心那些过去发生的,他其实更想弄清今天发生的事,像是为什么这人会突然对自己说那样的话。不过这种问题也不便问他们就是了,怎么说那都是个人的隐私,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实在不妥,也容易引起当事人的误会,以为自己是为了对方特意打听的消息,又或是存心想挖掘对方的弱点。
第24章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