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路是向朗所买地皮中还未开发的一块,连带着路尽头巍峨连绵的山,向空的所在就落于半山腰。
向扬下车,抬头便是满眼的绿,围墙的铁栅栏,就连铁门上都爬满了地锦。在浏苑不可能会有这样杂乱的院景,向朗最受不了漫游生长,他的掌控欲让他的住宅单调乏一,让他把儿子扔在荒山上。
向扬知道,说是风景宜人利于向空养病,其实就是将他抛弃在荒山野岭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小少爷,请进吧。”那人站在门口,微微躬身道。车被别人开走了,这个人不是司机那么简单而已。
看着开了一条缝的铁门,向扬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充满沁人心脾的绿,迈步向里走去。
向扬怎么都不会想到,刚刚见到久不碰面的父亲,得到的是这样的见面礼。身体消瘦,眉眼中肖似自己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仅是与带自己进来的人对视了一眼就下了逐客令。
“走吧。”
“……父亲,我想和你谈谈。”
或许是父亲二字触动向空,他终于转头,目光如炬,盯着向扬良久。向扬感觉他好像不是在看自己,而是从自己的眼里寻找其他什么人。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向空的手下听从主人的话躬身手指向门口送客。
“有空我再来看您。”话说到这份上,向扬不再强求,从善如流出门,车已经在铁门外等候了。回头看看满目的地锦,向扬钻进车里,命令回浏苑。
向空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按照向朗的想法很正常,可是按对自己报以好意的父亲的角色来说,就非常奇怪了。
向扬的头转向车窗,高耸整齐的树和大片鲜艳的野花飞逝而过,他目光沉沉,并没注意到这景色。前世今生的经历走马灯一样闪过,只有一个可能,向空故意疏远自己。可问题接踵而至,为什么要这么做,向朗为什么抛弃向空,向空为什么受伤,向朗和向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机见向扬烦恼地看向车窗外,抿抿嘴,“小少爷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来山上,山上有一大片滨菊,漂亮极了。”
“谢谢。”向空身边的人总很和善,对向扬来说。
大门一开向扬的脸习惯性地严肃起来,穿过整齐划一种类单一的绿植,管家已经在等着了,“少爷,老爷在书房。”
“谢谢王管家,我这就上去。”
书房沏着向朗最喜欢的茶,向扬一进来就闻到了飘来的茶香。
回身把门关住,前走几步倒茶入杯,向扬顶着向朗严厉的目光直腰站立。
七十多岁的老人仍然Jing神矍铄,向扬在这个关头还想着可能是一辈子的工于心计让向朗这么Jing神。
“怎么回了西华路?向空那个废物跟你说什么了?”
“一时兴起,没说什么。”两个问题里与向扬在齐湛东处的安全无丝毫关系。
向扬直视祖父,那双总是给人威压的混浊的眼闪了闪,又因为被挑衅而生气的竖目瞪来。
向扬顺势低头,做出顺从微怵的姿态,脑子里却突然闪现了在西华路临走前那位向空的心腹送别的话。
“少爷在向我确认小少爷是否安全。”那个莫名其妙的对视,是解释。
因为担心他冒险得罪齐湛东,因为担心他没说一句话就赶人,因为担心他多少年刻意疏远。
在一间蔽塞的书房里,在一片毒辣的日光下,在向朗咄咄逼人的质问后,向扬恍惚间感受到了这位陌生父亲的父爱,一股力量渗入四肢百骸,整个人变得温暖。
“……我问你话你听到没有?”
向扬蓦得回神,掐了掐手心,小动作收进向朗眼底,满意地笑笑,“知道你暂时没法碰面齐湛东,不用管了,我派其他人去。”
“是,祖父。”
“走了?”
“走了。”
“哼,还是个孩子,和小时候一样胆小。”
“少爷要是知道是您和齐…”
“闭嘴!他怎么会知道?再说,齐湛东也没怎么他,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儿,你看他的sao狐狸长相,简直和他那个……”
“不说了不说了,我就知道他不想见齐家人,你看他那个胆小的样子,我怎么教育他的,啊?咳咳咳……”
“老爷别生气了,注意身体,少爷肯定听您的话的。”
“算了算了,我交代的你都办好了?”
“办好了,西华路的去。”
“好,那就好,西华路的最近很不安分,我这两天心里也有些不踏实,趁早…咳咳咳……”
“是。”
向扬松松领结,轻声从书房门口离开,一石二鸟,老东西挺厉害啊。
确实,在上一辈子,与齐家的交易是向空去的。交易过程中出了意外,向空被偷袭枪击,命丧当场。向空即使疏远向扬,可是眼中举止间的善意怎么会感觉不到,向扬不是傻子。刚从囚禁的牢笼里逃出,亲生父亲又被杀死,向扬是非恨齐湛东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