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钲近来手气颇好,常在齐府同人厮混。霍染又被母亲安置在了他院子里,且最近有些软化,将来指日可待。他欢喜极了,觉得自己近期时来运转,很有盼头。
而霍染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之前落了水,似乎将他原本求死的意志都溶掉了,看起来似乎没有力气闹了,很有几分认命的意味。霍钲一些过分亲昵的动作也不再拒绝。只要做的不过,就闭上眼不予理会。他的病时好时坏、拖拖拉拉地磨了近一个月。
这日,他坐在软榻上,面前翻开了本《水陆类要》,其中写道:“济川商人李之孝,娶江南富户之女,得嫁妆十车有余。然不足十年,家财亏空殆尽。经营不善何至于此,盖因其刚愎自用,且仆从以虚账蔽之。”
霍染放下书,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老管家给的账目来。他当时理了三月有余,才整理清楚,可心里总觉得不对。现在想来那账簿约莫有假。霍染突然有点好奇霍府产业真正的情况了,他起身习惯性的去找纸笔,才惊觉自己不在梅园。
阿衾端了茶点进来的时候,就见霍染东张西望,看起来在找东西。
他如今被霍钲点了名侍奉霍染,倒不是因为他服侍得好。而是霍钲对自己这位兄长的偏好犹疑不定,怕他和自己的丫鬟有什么首尾,索性推了阿衾,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院里的莺燕离霍染远些。翠唤为此处罚了好几个往跟前凑的小丫头。
霍染见他进来,笑着问道:“阿衾,纸笔在哪儿,算盘呢?”
阿衾呆了会儿,放下茶点,道:“这就去拿。”说完小书阁房跑。
翠唤正在布置小书阁,霍染的衣箱大都堆在这里。她估摸着等大公子病好了,就该挪出来了。书阁二层被老鼠啃噬的旧书都丢开,再仔细打扫一番,把原本用作小憩的内室做卧房。阿衾来问,就把橱柜里的算盘拿给他,道:“就在外厅的那个红漆柜子里,第二层就是了。二少爷纸笔用的少,怕是积了灰,你看看能不能用。不然就去库房要吧。”
橱柜里的纸确实不能用了,阿衾正打算去库房。霍染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看着阿衾手中的算盘,道:“不用纸笔也行。”阿衾关好柜子,将手中的算盘递给他。
霍染的手法很熟练,他停下来想想又算一算,面上渐渐浮出意味深长的笑。阿衾看不懂,只是觉得他手指修长,在木珠上灵活极了。他原本看霍染那副谪仙模样、姿态也满是书卷气,还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可现在,就不这么看了。
阿衾看他算完,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以为公子不管这些俗务呢。”说完才意识到室内只有他二人,要想听不到才难,赶紧捂住了嘴。
霍染放下算盘,笑道:“怎么会这样想。”他心中已有成算,起身去喝茶。脚腕的锁链拖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霍染脾气很好,几乎不怎么发怒;若是霍钲不在,实在是再好伺候不过了。
阿衾跟上去,大着胆子问道:“公子同二少爷,是亲兄弟吗?”他问过小厨房的婆子,也问过说过话的丫鬟姐姐,可没人愿意回答阿衾的问题,大都摇摇头避开。闹得阿衾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挠,痒得很。
“没人告诉你吗?”霍染捧了杯茶,不解道。
“没有,”阿衾拿了绒毯盖住霍染的膝盖,摇头说:“她们什么都不肯说。”
阿衾是在他被囚后入府的,且又是那样的缘由。索性这也是事实,回答也没什么。霍染啜了口茶水,说道:“我同他,母亲不同。”
阿衾点点头,脑袋低了下去。半晌后,他瓮声瓮气地问道:“那您喜欢二少爷吗?”他低着头,没注意到霍染瞬间变冷的面色。
“为什么会这么问,”霍染盯着少年垂下去毛茸茸的脑袋,他想了一会儿,诧异道:“莫非,你很喜欢霍钲?”
“怎会?!”阿衾猛地抬头,连连反驳,道:“我,我只是感激二少爷。”说完察觉到霍染不屑的神情,也就闭了嘴。虽然二少爷待他时好时坏,可到底将他从春华楼赎了出来。
霍染自己对霍钲深恶痛绝,便希望旁人也同自己同仇敌忾。听了这话,恨不得撬开阿衾的脑袋,看看里面塞了什么。
除了秦氏爱子天性,他实在想不明白霍钲有什么值得人感激的地方,忍不住讥讽道:“霍钲下流无耻,他今日珍视你,等他腻了,就会丢开不问死活的。旁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个金银物件,哪里当作人来看了。”
阿衾心想:自己已经死了不该有的心思,仅仅留存两分感激罢了。他对霍钲不再抱任何期望,只是希望自己能安稳的在霍府活得长久一些。霍染是个好脾气的、又好相处。阿衾不清楚霍钲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总之不会是太光明的法子将亲哥哥关了起来。对着霍染总带着几分可怜,青年和霍钲实在不相匹配。
阿衾看了看对方的脸色,顺着话头,糯声道:“公子说的是。”
霍染不明白阿衾的心思,还以为他懒得同自己争执;心下更气,攥紧了身下绒毯,柔软的织物也无法令他气顺。索性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秦氏也坐在书房中,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