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床榻上,软蓬干净的被褥里躺着名青年。墨色的发贴在脸上,看起来脆弱极了。他口中轻声低语,可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秦氏昨夜就得了消息,她不怎么在意霍染的死活,到了今晨才来梅园。问了侍女些话,她来到霍染床边,看着对方那张脸,心中怒气翻涌;命人将霍染弄醒。
婆子掐了把青年,也不见对方醒来,又去拍他的脸。这一拍,就给吓了一跳。霍染身上烫得厉害,应该是昨夜里受了风寒,不知何时烧了起来。侍女惊慌失措,昨晚把人捞起来之后,她给霍染换衣服。那时候,对方并没有什么状况,还同她说了两句话。
秦氏冷笑两声,道:“他如今是钲儿房里人,送去钲儿那。钲儿要给他请大夫就请。”她看见霍染那张同霍夫人八分相似的面容就觉得心里一阵邪火。
身侧的婆子怯怯地提醒道:“这二少爷还在齐家,要是烧傻了,这?”
秦氏白了她一眼,朱红的唇吐出尖刻的话语:“傻了不是更好!”说完,便命人一会儿将梅园封了,再不许人进出。
霍染是给人背进来的,面色chao红,一看就是病了。院内的仆从都傻愣愣的,到底也是姓霍的,且又考虑到二少爷的上心程度,他被安置进了霍钲的卧房里。婆子传了秦氏的话就丢下几箱衣物离开了。留下一众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几个贴身的大丫鬟也不知如何是好,谁也不肯说话。
阿衾也在其中,他拿着柄扫帚,轻轻地说:“要是,二少爷回来了,会生气吗。”他的嗓音不大,可如此安静的环境中,想不听见也难。
翠唤丢开手中的针线络子,指了指水红衫子的婢女,道:“小红,你去找裘子,让他去齐府告诉二少爷。”
那婢女犹犹豫豫的,小声嘀咕:“可是大夫人说了。”?
翠唤竖起长眉,尖声道:“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信不信现在就撕了你,也不用等大夫人来了。”说着往下台阶几步,吓得小红一面哭一面往外跑。庭院中诸人这才活动起来,总不能干站着。
“阿衾,”翠唤站定,开口道:“你来服侍公子。”她到底心里发怵,不想出这个头。索性是这小倌自己多话,那就让他自己去做。将来秦夫人问起,就把他推出去。翠唤越想越对,叫了几个气力大的婆子去整理霍染的衣箱去了。这整理死物的活计谁都愿意做,倒是争抢着去搬。有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时不时往屋里飘上一眼,被翠唤揪着发辫使唤去了别处。
阿衾打了盆水,快步往屋里走。
霍钲的卧房他来的少,大都是在外室。秦氏对他宠溺异常,恨不得将富贵镶金刻在房里。
日光从镂空的牡丹雕花窗桕投入,将檀木软榻上浓碧色的玉盏照的晶莹透亮,里头装了几枚刚摘下的夜合玉兰,瓷似的花瓣散发出一点草木香。
阿衾穿过一扇镶了玛瑙的山水墨画屏风,将铜盆放在雕满石榴籽八步床旁边的鎏银木屉上,又取了干净的帕子来。他早晨醒来就听说了,梅园里有人落了水,只不过没想到是霍染。既然是落水,想必是受了风寒。阿衾在春华楼里的时候就常常照顾生病的人,对此倒是很有心得。他摸了摸霍染的面颊,皱眉道:“好烫。”
阿衾拧了帕子,替他细细地擦拭。他擦的认真,秀气的眉毛簇作一团。
霍染的手脚被铁铐锁住,粗糙的金属在手脚关节处磨出红痕。或许是昨夜有些拉扯,伤口加重,破了皮。从早晨折腾到现在,覆了层薄薄的痂。霍染皮肤白皙,这伤口就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
阿衾将铁铐挪了挪,尽力避开伤口。对方烧的浑身滚烫,必须要尽快看大夫。他来来回回换了几盆水,摸摸霍染的额头,觉得似乎好了一些。这才硬着头皮去寻翠唤,道:“翠唤姐姐,公子烧的很厉害,二少爷还没回来么?”
翠唤正在收拾房间,她想着霍染总不能一直待在卧房,就将空着的小书阁整理出来以作备用。梅园搬来的衣箱里的东西都拣出来,整整齐齐地放进橱柜;都是上好的衣料,马虎不得。她听了阿衾的发话,面上漏出几缕烦忧,问道:“当真?”
阿衾不住的点头,“姐姐可以去摸一摸。”他轻轻拽了拽翠唤的袖子,说道。
翠唤俏脸微红,甩开阿衾的手,道:“胡说什么呢。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裘子已经去齐府了。小厨房擅自做主,煮了点热姜茶,你自己去端吧。”
阿衾去拿姜茶的时候,厨房的守夜婆子破天荒地拉着他,问个不停。阿衾走远了,那婆子还高声道:“人醒了告诉厨房一声。”说完转身抓了把米,煮粥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一阵穿堂风吹来,少年拉紧了衣领,穿过周围时不时投来的好奇目光。他还未踏入卧房,就听见锁链的声音。霍染一手搭着屏风,呆呆地看着四周。
“您醒啦,”阿衾有些惊喜,放下姜茶,匆匆小跑过去扶着。他摸了摸对方单薄的寝衣,蹙眉道:“您怎么就这样起来了。”说完,去里间拿了件厚实点的袍子给人披上。
霍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