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惜红衣】(八)</h1>
“我输了。”
短刀飞旋而过,钉在罗郁身后的书架上,刀柄犹自铮然长鸣。
紫衣的姑娘打着一把白底金线绣红莲的伞,伞沿轻抬,伞下的脸妖冶生惑,媚色无双,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
“你对外说皇后深居养病,对我们却说她替你挡了一刀直接命丧当场。”宁黛站在逆光处,不太能看清她眼中的情绪,“为什么不说实话?”
突然的强光让罗郁不由得眯了眼。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客州流水潺潺的天水河不见了,他的身边也没有那个小狐狸,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沧澜皇宫,金砖玉瓦,奢侈靡丽,桌前的奏折也才翻了一半。
罗郁皱了眉头:“不是燃梦?”
宁黛扬眸,缓缓道:“不是,不过一个普通幻境罢了。带血腥味的食物是我给你的错觉,若是燃梦,你根本不会有现在的记忆,我不过是试探你。”
罗郁失落一笑:“若是燃梦反倒好了。”
宁黛再问:“为什么不说实话?”
罗郁犹豫半晌,几次张唇,终于还是松口:“原本境况没有那么糟糕,只是……你应该还记得几年前沧澜那场水患。”
他提起这事,宁黛心底就一跳:“跟这有关?”
“天府灵力失控,废了小狐狸一半的修为,哪里能没关。内丹碎了,也可以修复过来,但此举却让她伤了根本,是故她一没了内丹,自身的神识气血都在消耗,别说醒过来,活着都难说。”
宁黛胸口一窒,声音微扬:“谁告诉你的?”
“一个女人,叫英蝶。”
罗郁身子后仰,神色凝重:“她说她是天府实际掌权人,而且身上留着罗家的血,所以不会害我。”
宁黛冷笑:“你信她?”
“……”罗郁沉默一瞬,“她说能救挽晴,所以我信了。”
“你……”宁黛恨恨咬了牙,不知道怎么说他好,半晌又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她肯定也告诉你如何守住挽晴的Jing气了吧,恐怕不是什么好法子。”
“的确不是。”罗郁声沉如玉,“用五百童男童女养蛊,护她残存心血。”
果然。
宁黛没好气地哼一声:“看来你是没听她的。”
“这么重的杀孽,我可下不去手。”罗郁倒是淡然。
宁黛扫一眼他:“你若是真能下的去手,我这把短刀也不会偏了方向。”
她顿了顿,声调压低,顷刻有冷肃杀意:“而且,一个熟知异族大小事的人若是真的想要救宁挽晴,大可以在她内丹被碎时出手,我不觉得这个女人能安什么好心。”
罗郁不避她的眼神,似乎有点出神,半晌才道:“我不是傻的。”
“即使四分五裂,但罗家到底也做个两百多年的皇位,太久了,以至于觉得这位子姓罗的坐上去是理所当然——我当初是这么想的,英夫人也是这么想的。”罗羽皱眉道,“我从不涉猎你们异族的恩怨,但不代表我看不出她的居心。”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宁黛明白。
唐梦萦一个区区凡人,哪里能弄到专克异族的毒药?
宁挽晴险走狐族被发现,真的是巧合?
英蝶不偏不倚出现在罗郁面前当好人,又有什么目的?
正如宁黛所说,英蝶若是真惦着那点相同的血缘,就不会让宁挽晴落到修为尽毁的地步,也不会让罗郁用这Yin损的法子。
之前一直存惑的死疙瘩像被大水冲散,徒留灵台清明,宁黛静了心,先问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所以你放弃了?”
“我若是真的放弃了,你这把刀我也不会躲开。”罗郁竟还有心思开玩笑,话落,神情一敛,“蛊还是要养的。”
宁黛立马收了伞。
短刀被她抽回来,下一刻就破开了罗郁小臂的红衣。
夕阳将落,残留的余光照在他青筋暴露的手上,宁黛毫不怀疑她能轻易摸到这表皮下一根根几乎嶙峋的瘦骨。
红衣潇然的男人任由她动作,凤眼被伞上如血的红莲撞碎流光。
他的眼跟宁黛不同,宁黛是标准丹凤眼,内勾外翘,眼波清明,但罗郁是双眼皮的凤眼,眸光稍迷,流转间有种迷蒙缥缈的雾感,此刻即使被宁黛看破秘密,也依旧有种不上心的懒散。
“你拿自己的血养蛊?”宁黛眉头打结,不可置信道,“对别人下不去手,对自己倒是狠得下心来,多痛我且不问,以你的身体,早晚有吃不消的那天,到时你们家太傅也救不了你!”
罗郁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
“罗郁!”
罗郁表情镇定平和:“你是来杀我的,若不是你出于什么目的岔了考虑,我现在已不是活人,我清楚得很。”
他长得妖孽,却活得通透。
宁黛无话可说,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