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惜红衣】(七)</h1>
晚霞的艳光照进寝宫。
罗郁揉了揉眉心,越发觉得眼前的奏折支离破碎,不过云烟缥缈,一片空虚。偌大的寝宫被他遣散了下人,空荡荡数里囚牢,还不如袖手天下来的舒坦。
当年那老头子血统不正,又胡作非为,不知国君二字的意义,他跟他之间有两份血海深仇,非要他身败名裂才可。
血淋淋的重担压在他肩上,曾一度让他窒息过。
然因她,他到底活了下来,到底也成功了。
可是,等自己真得坐久了,才发现世界诱惑对上位者有多大,虽然他一样也不感兴趣,而且,越来越觉得这位置实在是没有意思了。
思及此,他心口一疼,苦笑一声,随手拿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茶依旧是茶,却带了一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血腥气,甚至那血腥气还飘着香,不似花香,反而像是烧香。
罗郁盯着那茶杯,若有所思。
日头更往西斜。
宫门口跑进来一个影子,气喘吁吁,兴高采烈的:“罗郁罗郁,鬼节去放花灯吧,和徽铭一起……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做,对吧?”
罗郁盯着那姑娘。
那眉目带点英气的小姑娘瞧见他这般炽热而诡异的目光,歪了脑袋,头上一双狐狸耳朵竖起来:“你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他的眼睛比寻常还要亮些,像是被洗过,像是……有泪光。
然这红衣疏懒的男子只是笑了笑:“没事,去哪里?”
“去客州吧,我想去客州很久了,挺近的……嗯,就是你这皇帝的身份有点难办,要不,你就说你生病了?不过那些大臣会答应吗?”
“罗郁?”
“管他们的呢。”罗郁越过桌子把宁挽晴抱起来,“走,收拾收拾,就去客州。”
小狐狸目瞪口呆:“这么干脆?”
“不然呢?你还想试试什么难度的?”
这个口气,是罗郁没错了。
“可你有点不太对劲。”宁挽晴揽了他的脖子,莫名觉得他清减不少,“而且,你就这么走了,三省六部怕是要乱套……不像你罗大公子的作风。”
罗郁似笑非笑:“我近日颇有兴致,便随着你来,不行?”
宁挽晴一皱鼻子,半信半疑:“真的?”
“嗯哼。”
小狐狸嘿了一声:“那,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要买河灯吗姑……姑娘?”
卖河灯的妇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透明的亮盏悬挂在两侧,晕染的灯光在眼前人流曳的眸光映衬下变得晦暗。
那人是一副女装打扮,环钗绕鬓,细眉,微微上勾的薄唇与身上那件炽烈的炽红同色,瞧着应该是个女人,可五官又分明有细碎的棱角,身上的气质固然妖孽,却也有些凛然不可犯的锋利。
叫姑娘是对的。
可瞧着……又忍不住想叫公子。
妇人连忙心道几声罪过,扬了待客时常用的笑脸:“姑娘看上了哪盏河灯,我卖的河灯各个外观Jing美,你瞧这盏,那可是仿着宫里的九转琉璃宫灯的形制做的……”
她滔滔不绝,那人也不答话,面上似乎有几分恼意,然而唇角的弧度越发艳谲,教人拿捏不清真实情绪。
妇人正迟疑间,却另有一个小姑娘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眉眼俱是藏不住的笑意:“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姐姐,天生不会说话的,这位娘子勿怪。”
不会说话的某人回头悠悠望着她。
宁挽晴言语更加欢快:“姐姐,你是看上哪盏河灯了吗?要不我帮你买下来?”
罗郁忽略旁边人的憋笑,粗粗扫过一圈,拿了两个模样看起来没有那么烂大街的样式,用眼睛示意宁挽晴。
后者愣了一下,扫了一眼自己瘪瘪的钱包,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可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收回来,只好心疼地拿银子。
罗徽铭这时醒来,被满街琉璃华光闪了眼,揉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叫了句娘亲。
宁挽晴眼珠一转:“这是我姐姐,来,叫姨娘。”
罗徽铭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比娘亲更高的人,乖乖叫了声姨娘,死活没认出来这是自家爹。
罗郁竟然神色不改地应了。
罗徽铭还是看着罗郁,嘟了嘴喃喃:“姨娘你长得好像我爹啊。”
宁挽晴憋不住了,开始捂肚子闷笑。
罗郁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嘴角却是微扬的。
宁挽晴也怕真把这公子惹恼了,一边咬着下唇一边弯着眼抓他手腕:“息怒息怒,我们去天水河放河灯去就是。”
客州是沧澜第一大州,宁朝开国皇帝在客州客北建立盛景园林,风光炯滟,客南古镇清幽,还有天府驻扎,有绕州半边的天水河,和后来客州开颜的桃花三绝“桃栖山、桃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