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29 不得不恨</h1>
「我沒收到…」桑棠一直以為,寒霜只有頭兩年寄給她信過,後來就忘記她,展開新的美好生活了。
眼前的男人並沒有聽見她怯弱的喃喃自語,他握緊拳頭,沉浸在過往的悔恨中,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他想起太多從前的事、逝去女孩的一顰一笑……而她卻已經不在了,伸出手,只有冰冷的空無,沒有她。
「寒霜跟我講過很多以前的事,搬到日本前的事…所以,我一直很想遇到一個人,一個知道她在台灣時候故事的人,她的朋友……」
他閉上眼睛,強壓下快奪眶而出的眼淚。
「我想知道她從前的每一件事。我不想忘記她,但我…我…對她的記憶卻越來越模糊,漸漸的,我發現我想不起她的聲音、她的模樣…我和她的回憶正逐漸褪色,寒霜離我越來越遠,我越來越覺得自己不了解她…不,好像拋棄了她一樣,我明明發過誓永遠不會忘記她的。」溫煦宇有點激動,他的神情絲毫沒有以往的飛揚,反而像溺了水的人,絕望的不知所措「而在這時候,妳就出現了…妳…能告訴我嗎?妳所記得的…姜寒霜……」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命運。
桑棠再次見識到她骨子裡的卑劣。她嫉妒自己的朋友、人家那樣真心待她,她卻滿腦子只想著不想輸她,不想在她面前流露出半分庸碌。
最後俞桑棠靜靜地笑了,這是她第一次真心面對溫煦宇,毫無保留的溫柔:「這,就是你帶我逃出來的原因?」
他有點茫然,那神情好像在說:「不然還有什麼原因呢?」
「我…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這一個禮拜來,我始終輾轉難眠,只要一想到寒霜的好朋友離我那麼近,就好像又能…又能再看見她一樣……」
他說得支支吾吾,表情哀傷得令人同情。桑棠靜靜地望著眼前無措的男人,暗自嘆了口氣——為什麼?不是說眾生平等…就算人活在世上有貧富之別,但靈魂的本質不是應該毫無差別的嗎?那為什麼…一樣是死亡,有的人死得如此遺憾……有人卻給死得如此教人不堪回首?
她笑,笑中帶有深沉的哀愁。
「你…忘不了她嗎?」
溫煦宇的眼底滿是讓人奢望的溫柔:「我忘得了嗎?」
忘不了,當然,誰能忘得了姜寒霜呢?
姜寒霜啊姜寒霜…怎麼辦?真的好嫉妒呢。那麼美麗、耀眼,彷彿做任何事都有著光環罩頂,任何人都該喜歡她、憧憬她…炫耀似的美好璀璨。她是桑棠心中一道暖暖的陽光,每當想起,就覺得肩膀一輕…很暖和,也很失落。
而這樣無暇的靈魂即使死去了,卻依然有個男人痛苦地掙扎著,只因不想忘記她。
其實,俞桑棠不是對這男人懷有非分之想,她只是真的很羨慕…寒霜。當年那個鼓吹她主動接近閔允程的少女,用盡生命去愛的人,就站在她面前,他們的愛情,很值得,很動人。
相較於桑棠曾經擁有過的愛情,美的太過純粹。
※
她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沒看錶,只能猜大概是七八點,警衛室少見的沒人守著,她踮腳按了門口的電鈴,從哥德式的尖拱鐵門悄悄窺探過去,整棟屋子燈火通明,有種騷動著的不安。
「俞小姐!」走方管家顧不得自己穿的是七公分的高跟鞋,焦急地打開門跑了出來「您…您去哪——您沒事吧?」她猛地站住腳,瞪大眼睛。
眼前的女孩,模樣實在不能說是『沒事』。桑棠嘴角在笑,抽搐地微微笑著,卻隨著那顫抖而不斷淌下斗大的眼淚。但她似乎沒查覺自己在哭,一個人站在那裡,像被抽去魂魄的空殼。
方女士不是第一次看見她這種模樣。很久以前…不,是很久沒被人想起,她也曾經看過桑棠露出這種脆弱到害人心疼的表情。
「方女士…」她吃一驚似的抬起頭,有種倉皇想收拾自己情緒的閃避「我…」
管家微笑,假裝沒注意到她彆腳的演技:「您回來了啊。」
她胡亂抹了抹臉,嘿嘿的笑著:「是啊,離家出走又失敗了。」
「沒事就好,來,趕緊進屋裡吧…您看您的臉色那麼蒼白,吃過晚餐了嗎?」
桑棠搖頭,又點點頭。她明明不想回來的,卻還是不知不覺又回到這裡了。她還能去哪呢?這世界太大了,大得連一個讓她容身的角落都沒有。她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溫煦宇的聲音彷彿還在身邊,她和他一路上說了好多好多話。多得她自己都很吃驚,原來她對那女孩的記憶,依舊如此鮮明。
明明好多年來都沉澱在心中深處,深得如同一道模糊的陰影,可一旦翻攪起…卻連枝微末節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她記得姜寒霜笑的時候會用肩膀輕輕撞她、她去廁所一定會揪她結伴同行…很容易遲到,總在鐘響前幾秒上氣不接下氣地飛奔出現、上課的時候一臉認真地望著黑板,邊遞來閒聊的紙條……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