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晚上聊了许久,只为了同储怀玉说时,不至于使他多加误会。第二日在书房一碰头,储怀玉听罢了自家大哥讲的故事,沉yin片刻,道:“这么说,是阿笙的母亲被老太太胁迫了,去外头拿了染过病气的东西?”
他口唇张合间,并没有说什么“是阿笙母亲害了我的父亲”之类的话,但任景笙仍垂下眼睛,只觉如芒在背,生怕一抬起来看,就看见储怀玉仇雠似的目光。
他们之间,说爱也很勉强,如今却要先加上恨了。
若是储怀玉当真坏心一点,学他大哥学了七成,或年长个五六岁,此时就会拿这恩仇来要挟人了。会用言语剥夺、佯装痛心,反正任景笙是个容易愧疚的人;在他羞愧难当之时,最后说一句:不过既然是你,也只好不予追究。如此欲迎先拒、恩威并施,哪还用得着今后许多纠缠,早将少年连皮带骨吞进腹里。
幸好任景笙遇到的,仍是未长成的怀玉。虽然懂一些手段,毕竟还留有赤子心诚。看见任景笙躲着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阿笙身世已经这样苦了,不能叫仇怨伤了心。忙道:“这事同阿笙没有干系,说到底是那老不死的不对。”生怕任景笙因着这事又开始躲避。这时候倒想不起储家yIn威,困着黄鹂不许逃的霸道了。
理是这个理,但话分怎么个说法。储怀玉三言两语,把过错全揽回储家这边,储怀宁在旁看着,也没法阻拦,只得笑着叹气,感慨教育弟弟的路任重道远。
储怀玉还以为自家大哥为这命运叹息,自己也觉他们简直像是话本里的男角儿和女角儿,马上要在一起时,忽然冒出个世外高人,说你们父辈之间如何仇深似海,从此分分合合,爱恨别离,才好演满上下两部一百章。
但他不要满足看客,他只要留下阿笙。就笑道:“阿笙怎么也学起多愁善感了?”叫两人都坐下,商讨如何利用这桩陈年旧案,使老太太那几房不得翻身。
储怀玉一回头,望见任景笙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稍有些不忿:“怎么啦,看我讲理这么稀奇?”
任景笙眨眨眼睛,忽然笑出来,觉着储怀玉其实也不是自己以往认识的那个蛮不讲理的小少爷。
讲理个屁!
这两个少爷就是上天派来惩治他的!
任景笙端着张客气的笑脸,手悄悄伸到下头,拧一把储怀玉的大腿。储怀玉嘶地一声,却坐得巍然不动,按他的话来说,是一定要看好任景笙和他的屁股。
对面任家来探望的女婿正同任景笙说话,忽然见储家二少爷眉毛眼睛都有些扭曲,似乎在同谁置气,以为自己哪句话道得不对,忙唯唯诺诺地致歉,用袖口挡着的眼睛却有些凶,给任景笙使了个眼色。
这是要他把储怀玉支走了。
天地良心,任景笙也不想把这小少爷惹来,也同他说了许多次,自己在事情完结之前不会再逃。可储怀玉自从听说他有个“江湖上的朋友”,还处处帮他的忙,就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口口声声说不能让他见外男,就算本没有意,看见阿笙的媚相,少不得要多勾引出几个jian夫。
任景笙气得反驳:自己一个大男人,哪来的媚相?
储怀玉就理直气壮地数落:阿笙nai子很软,腰又很细,再出一些汗,透过衣衫都能看出来,少不得要被人压在凉亭桌子上把事儿办了。
任景笙听得耳朵发红,为了让他住嘴,只得将小少爷带来。心里还嘟囔:jian夫倒没有。
脑袋里闪过何之洲的脸,又默默补充一句:不过当真有个yIn妇。
但储怀玉在这儿,他连应付都没办法应付得自然。就暗暗叹了声气,把手放在储怀玉被自己拧痛的腿上,轻轻揉了揉,同他轻声细语道:“怀玉,我房里下人偷懒,盘查之后就没有收拾过。你帮我去看一眼。”
储怀玉笑道:“我同这位”他还真不知道这位入了赘的女婿叫什么,顿了顿,毫不心虚道:“聊得正好,你不要打扰我们。”
任景笙心里翻个白眼,也不顾脸面了,显出可怜的神色,又放软了声调:“好阿玉,去帮我看看罢。”
这声儿算是叫到储怀玉心坎里:任景笙已经许久没叫过他阿玉了。储怀玉其实也不是真来监督什么jian夫yIn妇的,不过要看看任家都是什么样的人,敢用区区一个镯子来换阿笙。
阿笙生得枯瘦,被人拽着手腕往出走,回头的时候,有没有哭?
小少爷想到这儿,又差点露出难看的脸色。他匆匆站起身,对两人道了别,往任景笙屋子里走时,心中暗道:
现在是自己年少被人欺,等到往后掌了家,必定要造个金屋,来藏阿笙。
什么镯子,什么任家,统统都不能再欺负人。
他倒不说自己是欺负人最甚的那个,也不将这些真情实意的话讲出来,只是自己赌咒发誓。毕竟情爱之间,先出口的人,就把咽喉暴露在人家的刀口下。
等储怀玉走远了,那名女婿长长出一口气,这储家小少爷年纪轻轻,方才话里话外倒是很压人,逼得他只能一个劲赔笑;转而将矛头转向任景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