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怀宁恨极了这种,任景笙有什么秘密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但他反应极快,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转脸轻咳了两声,苦笑道:“是为兄中了暑气,脑子糊涂了。”
就让着任景笙一同落了座,食指叩叩桌面——这是他无意识的小习惯,用于沉思之时,或试图令自己集中Jing力。
任景笙撇撇嘴:这借口倒是好用。
不过他倒是头一次窥见大少爷冷静皮囊下那丝失控的情态,这仿佛是一点勾人的鱼饵,令人想循着探进去,看看白生生的面皮下头,是什么样一副灵魂。
但看一看还好,深探进去就是自己找死了。任景笙从不涉足不必要的事端。他想:这事儿是往后大少爷的贤妻需要思虑的。忽然口中因这想法有些发苦,又轻轻摇了两下头,将这心酸拂去。
心悸尚能拂去,但情若动了,任谁也收不回去。毕竟也曾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这其中真情假意,或许前者反而更多一些。
任景笙这人很不坦荡,却也曾深夜梦回,望着枕边人想,或许放下一切,日子会好过许多。
就当个脔宠,窝在这宽阔的院子里,不比在外头整日卖力,赚那一角几钱的粮食强么?
但他放不过自己。
他一想到以往可能发生的事,就不允许自己这样心安理得。
他必须找到答案。
想到这儿,任景笙理了下思绪,忽然笑道:“我同你讲个笑话。”说着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一下。瓷胎滑润,划过手指如女子的肌肤。
他讲:“有个大户人家,光是给老夫人梳头的丫鬟就有好几个;里面有个手特别巧的,就特别受宠爱,就算已经许配给小厮、嫁了人,也留在房里,日日替老夫人盘头。”
“这丫鬟心思柔和,但小时候挨饿受冻,从没吃过饱饭。给爹娘卖来人家当丫鬟,起初也是日日受人欺负,后来出了头,更加觉得只有钱财才能傍身,因此心里生了魔怔,某一日竟偷了主人的金钗回来。很漂亮,一只金鸟回头,嘴里叼了颗红果儿。
但她的孩子年少无知,望见母亲藏了东西,就找出来偷看,失手摔断了金钗,把两股摔成了一股,上头的红果儿也滚落了。丫鬟发现金钗坏了,只是吓得一个劲哭。她穷怕了。看见主子的这支钗,心里生出的念头怎么也压不住。如今想要放回去也不成了,只得壮着胆子拿出去卖。
但主子的东西,哪有那么好卖。她出去之后,被人带去府里,也不知受了什么刑,等回来的时候,两手都肿了,问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同她男人说,带着孩子跑罢。
第二日,丫鬟就自己在下房里上了吊,还留下血书,说偷了东西,辜负主人家的恩德。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也没跑多远,孩子倒是被藏起来,叫人捡走了,改了别人的姓。
没过多久,这家的家主不知怎的过了疫病,渐渐身体不好,也就去了。”
任景笙说到这儿,忽然抬起眼睛,用黑乌乌的瞳仁望着储怀宁,“那丫鬟自小穷苦,哪来多余的钱来学写字。大少爷,你说这事好不好笑?”
储怀宁微微眯起眼睛,明白任景笙在暗示什么。
若当真是如此,那么阿玉的少年情爱,怕是要付之东流。
任景笙望见他微微沉下去的脸色,蓦地笑了一笑,伸手去抬起他嘴角:“我讲的是笑话,大少爷怎么不笑?”又道:“不过许多事,我也是来了储家才听说的,并没有什么证据。真将它们联系起来,也确实有些勉强。”
他将主动权抛还给储怀宁,让大少爷做下决定:是稳还是乱,全在他一念里头。
储怀宁思虑片刻,回看向任景笙的眼睛,忽然道:“我派人去看你娘的时候,任家并没有管她。就叫周围熟识的商户装作可怜她的样子,时常送些衣服食物。”
“她饿不着,也冷不着。只是偶尔想念你,又看着金镯流泪。”
“我后来叫人去当初的青楼打听。虽然烧了,还有些老人留在附近居住。有个她当年的丫鬟,说你娘随身携带的匣子里,曾经有一只莲纹的镯子。没见过哪个恩客送,大约是试婚的时候,信了任家的少爷山盟海誓。后来叫人骗了积蓄,从此就有些疯癫。”
任景笙静静听他说这些话。储怀宁的声音很沉稳,又温和如山间清泉。他听完之后,就渐渐笑起来,竟笑出了眼泪,最后止也止不住。
储怀宁说这些,既是饵料又是定心丸,一是讨好,二是让他不要留有后虑,全心全意被卷进里头。但此时见任景笙笑着拭泪的样子,心中竟有些沉闷,就强把他揽在怀里。抱紧了,热度相贴,才有一丝靠近的错觉。
任景笙也不挣扎,渐渐平稳了呼吸,在储怀宁胸口闷闷地说:“其实你不必这样拉拢,我肯定是要卷在里头的。但还是应当谢谢你。”他顿了顿,从对方胸口抬起头来,眼角有些微微的红,含笑带泪,像梅花经了霜,冰气化在花瓣上,成了枝头一点寒露。
他说:“不是又因为钱财,而是情爱,我心里好受许多。”
任景笙当晚宿在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