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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底寒境,终年被风雪环绕。
泠帝君却是十年如一日地梳着发冠,神情清冷。他身居幻境,对面的人端的一副苦恼模样,维持了百年的死局,参不透也懂不得。“不回来吗?”泠帝君轻吁出一口叹息,他手指细长且如白玉一般,这会儿指尖不过轻触对方面容,幻境便支离破碎地散去。“那我就去找你了”
须臾七百年,泠帝君悟了天道,按道理该是得道成仙,可他却偏逆天而行成了魔。
他在沉寂中扭曲,外表一如以往可内里早已崩裂化脓,自以为的清醒素来比明面上的疯狂更为压抑可怕。他的元神在浩瀚三千世界中游荡,最终终究还是找到了那个世界。
浮华霓虹,是截然不同的地方。他没有rou身无法在这世间逗留,可这对于泠帝君实在不成问题,他找到了那个与慕容理存在因果的人,对方酒醉在Yin暗的巷口,像只等死的Yin沟老鼠。他入其梦中捏出了一片幻境。
“你是谁?”
慕容理自仙林那头缓缓走出,泠帝君看着左挽廉想都未想地冲了过去拥抱幻影。“慕容理?慕容理!慕容理!!”他的语调自欣喜若狂,在发现触及不到对方时才逐渐歇斯底里起来。疯狗一样的真难看啊,泠帝君心中暗忖。
他轻易得就令对方接受了他的提议,彼此交换灵魂。那个胆敢擅自顶替尹华位置的人总归得吃点教训。泠帝君灵体入凡胎,一时之间只感觉四肢沉重。
不过,该去找尹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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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见到那张惹人厌弃的脸,任是谁心情都不会好。尹华被烦透了,脸上神情更是厌恶:“你到底还要来几次?”他刚洗过澡,身上冒着腾腾热气,深麦色的皮子似是被煮熟的糖浆一般。“都说了——”
“尹华,”泠帝君打断了他的话,他神情冷淡,犹如一块化不开的寒冰。“我来接你回去了。”他说着,看着男人皱起眉,紧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左挽廉,你这小子怕不是真疯了?”
“我是常泠。”泠帝君神情如常,可却又重复了一遍:“尹华,我来带你回去了。”
若是这会儿还认不出这位披着左挽廉皮子的旧人是谁,尹华就是傻了。他往后退了两步,眉头皱得比之前更深。对方能够来到这里,得分情况而论——一来,同样有人暗自助他;二来,是泠帝君已修得仙道,能够自由遁入三千世界。而这两种推论,对尹华来说都不算好。他甚至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这位他曾痴恋过得对象,“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怕是被jian人所害,灵力被封困顿在此。”泠帝君语气淡然,依旧一副道貌岸然的高高在上感。“尹华,我来带你回去了。”他第三次重复道,“回去后,好好修道,勿要再一心情爱了。”他端的是一副为人师长模样,甚至屈尊朝着尹华伸出了手。
“我来这儿是自愿的。”尹华说着,目光在对方手上停留片刻后便挪开了。
泠帝君的思想在这一瞬断了,像是忽然被塞进了虚妄的短暂空白。他眨了下眼,像是没有听见尹华说的什么一样,只兀自在第四次加重了语气:“尹华,我带你回去。”他上前一步,下颚不自觉地紧绷着。“你是被魔迷了神智,回去后到净心泉洗身——”
尹华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他偏头看了对方一眼,倒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死人样子。久违的熟稔感席上心头,他想想,在异乡遇上故人倒还真是件奇妙事。“师尊,是尹华想断了妄念,自愿留在这儿的。”他伏下身行了一礼,“劳烦师尊费心了。”
“尹华,跟师尊回去,嗯?”泠帝君上前抓住男人手腕,他的手指攥得更紧,面前的男人没有破碎,血rou的热度令泠帝君整个人都有些莫名心脏紧缩。
“师尊?”尹华忽然想起了对方这副模样为何眼熟,大概是在左挽廉身上见多了——那副自欺欺人的模样。他如今rou体凡胎,却能察觉到泠帝君的力气大得离奇。哪怕是对方已修得了仙道,特地过来的。“师尊,我不想回去。”他伸手抵在泠帝君手上,眼神坚定得一如当初向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尊倾诉爱慕时一样。“我不会回去。”
泠帝君抿着唇,终于流露出困惑的模样。他似过去一样用手握着对方的手,拇指在男人手背上轻柔抚揉。“尹华师尊的话你怎么不听呢?”他放柔了语气,言辞间夹了叹息。“让你勿要将心神放在情爱上,现如今业障入心竟是连师尊的话都听不进了。”
尹华意图抽回手,可手背上立刻就被紧攥着的泠帝君刮出两条血痕。刺痛令他不怎多的耐心告罄,可却还是碍着对方师长的身份而忍耐下来。“师尊,”尹华的语气微沉,“如今我情缘已断,倘若与师尊回去倒也无妨。但我答应了慕容理,绝不逼他回来。”
情缘已断?泠帝君来回咀着这四个字,“断了情缘,自是一心、修道。”他说着:“只是情缘难断,待回去后——我便用法器替你看看。”他深吸了口气,看向面前神情冷淡的尹华。实际上,情这东西实在再暴露不过。曾经尹华的那双眸子一见到他时便闪着光,似是藏着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