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一声激奋的清啸,“欺人太甚!”一个蓝衣少侠遽然出剑,欲要挑断金鞭。
那少年师出名门,剑法倒也老道,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号的。却只见沈劲松并指在他腕上轻柔一敲,他就像被戒尺打了下,手筋麻软,莫名其妙就松了剑。
“谢谢你的好意,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沈劲松哑声笑道,“还望成全。”
玉尘飞闻言微抬下巴,用鼻息哼出一声轻笑。
那少年恼羞成怒道:“好啊,你原来是自取其辱,亏我从小崇拜你,甚么平戎策射天狼,从今往后我就当你死——”
他话音未落,沈劲松忽而挥袖将他往旁边一扫,刚猛气浪使他跌撞七八步后才被同门齐齐扶住,少侠刚要破口大骂,却见他刚才立足处赫然被插入一把利剑。
沈劲松转而对玉尘飞柔声道:“你拿我做什么都行。”但不要伤及无辜。
玉尘飞最看不惯他这样舍身取义的样子,仿佛又听到哥哥说:他为了几个景人畜生都敢跟你作对,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算计你呢。新仇旧恨齐涌,动了真怒,握着鞭的右手急旋,要将他就地绞杀。
沈劲松被掐住脖子,很快因为窒息而面如金纸,呆滞地睁大眼睛。他已到了死的尽头,平生多少路,走马灯般倏忽而去,直至空蒙蒙无一物。而那无尽清明的眼里,最后只映着玉尘飞,如春天溪涧倒映着巍峨雪山,明亮而纯粹。
“小飞。”他无声道。
他们见面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小飞,最后一句话也是叫自己的名字。
万般柔情,至死不渝。
玉尘飞被他唤得心中一痛,了悟道:我还是舍不得他死。
他颓然松了劲。沈劲松侧歪倒地,大口地呼吸,脊背彻底弯折,再不复风中孤松的劲节。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泪水横流。他哭不是为了自己有多难受,而是因为切身体会到,原来气管被滞涩如此痛苦,由于血液倒流,浑身都如刀割,痛入骨髓。他的小飞自刎不死,光是这样,都要受多少罪。
玉尘飞此时心神恍惚,似要自顾自转身离去。沈劲松见他要走,不由急切万分,然而手脚尚且因缺氧而虚脱无力,只能慢慢地贴地爬将过去,比之刚才的姿态不知难堪多少。尤其左手有陈年旧伤,受力太急,斜倒向一边,一时竟动弹不得。
玉尘飞的脚步停下了。
“别不要我,”沈劲松残喘道,“求求你。”
停顿许久,玉尘飞转身将他拦腰抱起。
沈劲松一阵天旋地转,像幼兽般轻轻呜咽一声,紧搂住他的肩颈,泪流不止。
第四章人间别久不成悲
沈劲松下意识攀住他的肩颈。指掌下温热光滑的触感足以令皮肤被熔化,眼前跟着烧成一片噼啪的白。可就算骨血都被焚尽,他依旧想要去反复摩挲,去用唇舌爱抚。但他不敢用力,甚至不敢稍动。怕他如流沙般从掌心消逝,亦怕他不喜自己的触碰。只敢卑微地深吸一口气,让肺腑重新浸入他的气味,随即战栗不已。
他耳闻、目睹、呼吸,是他的小飞,活生生的小飞。
直到这一刻,沈劲松才真切地重新活了过来,不是从方才的窒息中,而是从五年前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天起。
死而复生,失而复得,沈劲松觉醒了比情爱更为深广的情感。其它一切都退居末流,除了他的小飞外,天地都已放下,余生别无所求,只教生死相许。
他怀着大彻大悟的深爱,与玉尘飞对视。
疏灯影里无限心曲,一个是流水温柔,一个是寒山苍茫。
可惜已是,人间别久不成悲。
玉尘飞将他抱上马车,四周立时缀上数条黑影。
沈劲松对着窗外坦然叮嘱道:“不用跟了,请转告迦陵君,沈劲松有辱使命,药师国之事还望另请高明。另外有劳各位帮我安葬马匹,花销由元帅府支用。”
打发走了尾巴,他含笑看向玉尘飞:“小飞,你要去哪里?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玉尘飞深深地看他一眼,牵过他的手,食指在他掌心游走,铁钩银划,迅捷有力。
玉尘飞的指尖仿佛萦着电,惊悸得他忍不住想要颤颤蜷起掌心,心头也似日暖泥融,酥软成了一滩。
脑中一片空白的后果就是根本没认出他写了什么
沈劲松厚着脸皮道歉道:“能再写一遍么?”
玉尘飞轻吸一口气,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神色重归淡漠。
沈劲松想,这个小动作跟遥儿一样的,是面对蠢货时的“我要息怒”。区别在于,遥儿总会露出宽恕的和煦微笑,但在他父亲身上,却是忍无可忍的倒计时。
玉尘飞抓着他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刺刀入肉般写了个“药”字。
沈劲松沉着道:“小飞,告诉我,究竟是谁要药师国宝藏?若是你要,我什么都不问。”
玉尘飞点头表示,是我要。
沈劲松释然笑道:“是你要就好。”
他今晚笑了许多次,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