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展示厅并没有展示什么泥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屋而已,普通的土灶,普通的桌椅板凳,还有晾绳挂着的衣服,敞开的柜厨里摆着的油盐酱醋,以及房梁上耷拉着蒜辫和辣椒……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泥塑大师坐在角落里一个条凳上,笑着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泥塑作品,包括窗台上的那盆秋海棠。”
一片愕然。仿佛为了证实一下似的,我和原田都伸手摸一摸墙边码着的白菜,果然,是泥塑。原田冲我做了一个鬼脸,低声说:“看来这小子有两下子。”
彭哥说:“听说,你能当场给人塑像,是吗?”
“以前是,现在不了。”泥塑大师慢吞吞地说,“现在我偶而给一些领导干部或外宾捏一捏。”
苏怀逼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普通人不愿意为一个泥人付出太大的代价,他们觉得这不值得。”泥塑大师沉yin片刻,又说,“真对不起,让你们白跑一趟。”
“哦,你是怕我们付不起钱吧?”彭哥一脸的嘲讽。
泥塑大师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很抱歉,一会儿有个丹麦大使馆的官员来捏像,恕我不能奉陪了。”说着,扬长而去。
原田气坏了,冲着他的背影叫骂道:“你他妈的最好不要装孙子,真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然后往你的脖子里撒尿!”
苏怀推了他一把,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话挺耳熟的?”
我说:“是从电影《全金属外壳》剽窃来的。”
我们哥几个碰了一鼻子灰。开车回来的道上,原田还扬言将来要把那些泥塑砸得粉粉碎,不过,谁都没往心里去,知道他不过是痛快痛快嘴巴而已。
其实,我也挺厌恶那个狗屁大师,从他身上闻得到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市侩气味。
快到家的时候,彭哥嘱咐我们: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能把今天的悲惨遭遇告诉任何一个女人,免得惹笑话。
“放心吧,我们会守口如瓶的。”我们说。统一口径之后,我们才分手,各自回各自的家。
第23章 23
结果,我在第一时间,就把一切告诉了铁木儿。铁木儿劝我说:“错不在人家,而在你们,人家本来就是个匠人,你们非把人家想像成艺术家不可,那能怪谁!”
想想,也是。铁木儿真是莎士比亚笔下聪明人的原型。“在我所认识的女人中,你最完美。”我赞叹道。
“一个诗人永远都达不到完美的境地,她只是在不断地追求完美。”她说。
不佩服不行,人家一张嘴就是至理名言。我对她说:“就为你的这句话,我得奖励你。”
“你的所谓奖励不会是一个吻或是抱着我转一圈吧?”铁木儿在话筒的那一面咯咯地笑着,“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看就免了吧。”
其实,我要送给她的是一本诗集。
那是一本我自己用卡片纸制作的诗集。诗是从民间流传的佳作中Jing选出来的。我在每首诗的下面,都配了图,图是拿调和了罗姆酒的颜料绘制的,绘的大多是鸽子、古树以及茅舍和倒映在水中的独木舟什么的。
诗集中,我最喜欢的有两首,一首是苏遇的《中秋》,另一首是东东枪的《在唐朝》。我想,铁木儿也一定会喜欢。
《中秋》比较短,有些绝句的味道;而《在唐朝》却是调侃的:在唐朝/男人都是正人君子/连皇帝都是。在唐朝/女人都是贞节烈女/连婊子都是。在唐朝/街上都是外国人/政府说/不许有种族歧视/可外国人/还是老挨啐/挨啐/也来。在唐朝/历史书还比较薄/只要唐宗/尚无宋祖/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祖先/还在草原上喂马放牧/受汉人的欺负/就找汉人的皇帝/告状/在金殿上/哭哭啼啼地下跪……
弄这么一本诗集比种二亩地还麻烦,一道道工序,绝不亚于施肥、播种、灌溉或收割什么的,折腾了半个月,才完。
“真不知用什么来表达我对你的谢意。”当我把这本诗集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简直是爱不释手,就像看见了一碟她最喜欢吃的土豆泥加苹果酱那样。
“想谢的话,朝这来。”我把脸凑到她跟前,她吻了一下,吻得很有力度。
那天,天上下起了小雨,我提议开车去兜风,青年人就是要“经风雨,见世面。”我说。她痛快地答应了,还给我带上了一顶俄罗斯皮帽子。她说,那是为我买的。
路滑,我不敢把车开得太快。铁木儿头枕在我的腿上横躺着,一个劲地给我朗诵诗集里的诗,比如伊沙的诗,魏风华的诗,还有一个叫任知的诗。
突然,我把车停在一个树丛边上,用手抚摸着她的前额,注视着她。美存在于观赏者的眼中。“如果你嫁给了我,闲暇时,你就这样抑扬顿挫地给我读诗,一定闲适而浪漫。”我说。
“你真的这样以为?”铁木儿欠起身子,眨着迷人的大眼睛瞧着我。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谈话中涉及到如此重大的题材,以往一直停留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