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阿周一筷子菜都没动,上来先闷了一杯酒后,擦擦嘴看着葛出云,又重复了一遍,“老葛,我辞职了。”
葛出云看着他,感觉难以置信。
他认识周晓年好几个年头,这人是个典型的脑子好,能力强,事故通,唯独没有上进心,还是个老婆奴,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正在小升初,小女儿还在念小二。
他原以为周晓年这辈子干过最勇的事就是为了跟老婆结婚和公司大吵一架,后来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了,但没想到今年,快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说辞职就辞职了。
“找好下家了?”葛出云问他。
“没有,还没想好。”阿周摇摇头,又给自己满上,“但我觉得你说得对,一个只能看见自身性别生育价值的人,干不了时尚主编的,跟着她没前途。”
葛出云听得一脸震惊,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周晓年竟然会考虑除了稳定以外的其他要素。
“你那个妈,拍板决定公司以后要踏踏实实做杂志,把你在的时候,弄得那些个旁枝全给砍了,虽然股东会还没完全通过,但我也不乐意跟那帮人干,所以就主动辞职,手底下之前的项目也都外包出去了,这趟来,就是把手里和日本企业合作的项目交接一下。你呢,之后怎么打算?”
“先给他把伤养好了再说。”他拿下巴指了指正以刁钻角度啃骨头缝的季鸣忱。
为了让他伤好快点,葛出云每天都给他炖骨头汤喝,剩下的白rou没什么滋味,要么做酱骨,要么捞给他自己啃,他也不挑,两种都吃得挺香。
“我现在有自理能力了,你想干嘛就干嘛,不用顾虑我。”季鸣忱趁着啃骨头的间隙干巴巴地甩出这么一句。
他不乐意给葛出云当小拖后腿。
有情绪的时候,嗓子会发干,酒喝得也会特别快。
几句话的功夫,阿周几乎没停了嘴,葛出云也一杯一杯的陪着。
季蔷是个实打实的酒蒙子,见着酒和见了亲妈差不多,但酒量和酒品还一个赛一个的差。
葛出云和阿周还没对着感伤完,她就突然一拍桌子,“喂,你们两个要不都跟着我干算了!”
“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时尚圈已经变味了吗?大家追求的早就不再是风格迥异百花齐放,而是以那些红蓝血品牌马首是瞻,模特圈也离谱,有的casting director选人不看模特的身材台步,要看人家的ins的粉丝数!我刚入行的时候,这个行业可不是这样!”
小矮桌被她拍得直震。
“反正你们两个现在也没事干,要不就跟着我算了,我们一起开创个牛得一批品牌!”
季蔷沾了酒人有点疯,自由女神似的高高托举起她的酒杯,结果被阿周一个漫不经心的酒嗝灭了兴致。
葛出云悻悻地看着她,又补了一刀:“恕我直言,你的那些设计我真的一件都看不上。”
他话音刚落,季蔷就放下酒杯,转手举起了空酒瓶子要揍他,“我让你直言了吗?给老娘说委婉点。”
“vivi姐,vivi姐,你要不先听他说两句,万一他那张狗嘴里能说出来点有用的呢!”阿周赶忙在一旁伸手拦着,一边在桌子底下蹬了啃骨头啃得津津有味的季鸣忱一脚,想让他多少也帮忙拦一拦葛出云。
但那家伙吃得叫一个香,仿佛和他们三个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屏障这边的他们仿叙利亚画风,屏障那边他和猫仿深夜食堂画风。
“没法委婉了说啊,其他方面先不说,单就那剪裁真的跟屎一样!”葛出云喝得也有点飘,两手向后撑在榻榻米上,下巴朝灯扬着,一张嘴也没个把门。
“隔行如隔山啊,你说你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到处学习,想长到大脑皮层上的褶儿是都长到脸上去了吗?不会真以为靠花纹设计就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吧?别搞笑了,真要如此黑白为什么会称为时尚界永恒的经典?真正能体现衣服质感的只有面料和剪裁啊,花纹设计什么的都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说着觉得有些口渴,侧身拿起杯子,呷了一口清酒,脸瞬间就皱起了一个格外欠抽的表情,不知道是被酒辣的,还是真的嫌弃。
他晃悠着酒杯,“真的是,这都令和年了,不会真有人以为模特套麻袋都好看仅仅是只因为模特身材好吧,那是设计师连麻袋都能剪裁的好,重点放错了大姐,不往远了说,就身上这件我外婆做给我的大背心都比你有些Jing心剪裁的设计出来要流畅得多。”
阿周酒都醒了不少,一边拿眼神瞪他,一边睁眼说瞎话地帮他做总结性发言,“对对对,他的意思就是剪裁重要,剪裁确实是比较重要。”
“这么说的话确实,”季蔷这头点得相当勉强,说出来的话还总有股咬牙切齿的感觉在里面。
阿周听了松口气,以为她不打算和醉鬼一般见识,却没想到自己刚坐下,就看见季蔷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瓶。
“但我果然还是想抽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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