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守尘太子的身份一时还暂未被他查到,但从赵府上下的殷勤小心,木通也能推断出他不是皇室亲贵,也是机密要臣,至少说话的分量远在赵彻之!
木通生性狡诈,自然看出有利可图,于是晚饭后到莲生房中,进门便发问她是否与汉人又有来往。
莲生一惊,含糊了两句,却听父亲对守尘早已打探清楚,吓得唇颊惨白,忙上前攀在木通膝上求情,不料木通挑眉一笑,道:
“女儿误会了,为父不让你与汉人往来,是不想你生性纯善受人蒙骗,陷为父跟你于两难之境。但此子行为清正、出身高贵,女儿这回慧眼如炬,为父怎会阻拦?为父来,不过告诉你一声,叫你放心来往。日后行事大可不必如此,大方一些才是我们轧图女儿的道理!”
莲生一愣,一时难以置信,不禁再三确认。
可木通摆出慈眉善目来谆谆教诲,直教莲生感激涕零。因此她一面拭泪,一面还自责不该错会了父亲的好意。
破涕为笑后,父女两人竟难得说起笑话,木通十分有耐心,甚至打趣道:
“往日你说定要英武不凡、果断刚烈之人才配做男子,儒生之类举止行为与女子无异,怎么如今对他这一个病躯羸弱之人如此上心?”
莲生茫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方羞答答道:
“是我孤陋寡闻,将儒生错会了。他虽瘦弱,却志向高雅、君子行为,又待人诚恳。再说——女儿何时对他上心了?不过是朋友相交,阿爹浑说!”
“哈哈哈,事关女儿终身,阿爹怎会浑说?”
父女两是夜畅谈,第二日起莲生自然高兴,梳洗过后,带着阿钟、阿苾两个便往赵府去找守尘。
到时,守尘正在看新得的宝砚,忽见她来又惊又喜,忙起身来迎:
“莲生?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莲生娇羞一笑道:“往日与你来往,偷偷摸摸总是不妥,实在有违礼数。如今我阿爹已经知道了,他说我们既是光明磊落就该大方些,叫我日后便不必再顾虑,所以——特地前来告诉你一声。”
“果真?”
“我也是极意外的,只当阿爹严苛,原来竟也是疼我的。”莲生点头道。
“那自然最好!”守尘听闻也高兴不已,转眼又叹道,“只可惜我昨日刚写下的信,小绢条上只得写的米粒儿一般大,累煞了我的眼睛,倒是白辛苦了,早知就该听落文兄的,等到早上再写了!”
“写了什么?拿给我看看?”莲生不由好奇道。
守尘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绢条儿,上头果然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首《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莲生念完,双颊绯红的,捏着绢条低头不语。
守尘亦懊恼不已,原来昨夜自己一时情之所至,抄了这篇《静女》,本想借着信笺一表痴心,但前思后想仍觉得太过唐突,因此留了一夜不曾寄出,谁料方才一时激动,竟忘了这层。
正当两人尴尬,守尘心中慌乱无措,瞥见案上的扇子便随口说道:“莲生——我前两日才得了些好扇子,正想着怎么送你,你既然来了,不如趁着天还热,也拣一把回去玩可好?”
“好啊……”木莲生将那绢条攥在手心里,轻声答应。
守尘慌慌张张地从这边探过身去拿扇子,因怕硌着莲生,一侧一带,却将案上的东西哗啦啦全抚在了地上。
半幅卷轴滚落下来,展开一张仕女图,画上的女子站在柳树下,抱着琵琶回身留笑,那眉眼神情,分明是莲生。
两人愈发红了脸,莲生偷偷看了他一眼,猜到这是那日相送的景儿,因此轻笑着打趣道:“你是几时——”
莲生本想问几时画的,然而守尘见情意已然明了,便觉再作遮掩反倒不合宜,便抢话道:
“一笑留意、二笑留心、三笑留情!”
“莲生,我心悦你,寤寐难忘!”
两人对视,羞涩一笑,各自心中顿时如风吹Yin云——明媚了然!原来情愫早生,二人都是一样的!
这便好了!
曾经尚未说透,全都小心翼翼、日夜不眠;如今两人说开了,便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不过两人彼此尊敬,倒是从无越礼,只是不论相谈甚欢,还是静静相望,模样都羡煞旁人,渐渐地连婢女随从都不愿在眼前了。
这样的事,虽然赵彻少在府内也是知道了。原本这皇子多情,有一二红颜知己,他心中是不愿意多加干涉的,但看着守尘的样子越发不像是玩笑,赵彻一时又怕他日后真要娶木通的女儿,想着要是皇后知道定然是不肯的,因此几番劝他。
奈何守尘听得恭敬,忘得也干净!好在自此木通竟难得安分,原本sao乱的轧图族不再寻衅滋事,赵彻于是又想着:或许是他有意献女投诚,守尘日后是皇帝,为结两国邦交有些异族妃嫔也是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