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你不是——不是!”
她哭得像个孩子:“你把我的离玉藏到哪里去了,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啊!”
宣珏喉结滚动,艰涩地说道:“重重,我还不了,抱歉,我还不了……”
她哭泣片刻,忽然抬头,喃喃地道:“我知道了,是我弄丢他了啊。”
“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他困在我身边的,我不该没看住皇兄的,我不该骗他的……那晚、军机处那晚,我就该坦诚告之,是皇兄下的手……”
她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
剔筋削rou,痛至骨髓。
宣珏嗅着她身上浓郁的酒香,环抱住她,用微颤的掌心,抚过她披散下来的长发,一遍遍重复:“与你无关。你没有错,重重,你没有错……”
“你没错……”
“……你何错之有?”
“我不该……打掉那个孩子的,我一直梦到它在哭……”谢重姒浑身都在颤抖,“好冷啊,真的好冷,还痛。春莺啼晓的打胎药,太烈太疼了……”
宣珏只能肝胆俱裂地紧抱她,沙哑着嗓子,低声哄道:“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这种安抚多少有效,谢重姒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呼吸仍旧紊乱,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悠远深长,又像是朦胧里的点滴剪影,她乖巧地下巴枕在宣珏肩上,垂眸喃喃:“宣珏,我好想死。”
宣珏无可奈何地绝望闭眼,然后一字一顿地道:“你听好了。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他抓住谢重姒的手,那只手白皙纤长,曾经存在的薄茧,因为日复一日的养尊处优,逐渐褪去,掌心柔嫩光洁。
他缓慢而不容置疑地,与她十指相扣,声音有几分发颤:“我,余生倾尽,红尘百丈,都只剩下你了。”
梦魇深沉,拽着人堕入泥沼。
宣珏呼吸急促而紊乱,手指甚至不受控制地痉挛几下。
仲夏夜的风沿着窗柩吹进,将床角的平安符吹得左摇右晃,劈啪作响。
忽而梦境里散乱了,像是石子破水面。
梦境里的谢重姒变得光影不清,陡然消散。
怀里猝不及防空荡,宣珏错愕,眼中逐渐冷戾肆虐。
这时,前方有新的光亮闪现,墨韵楼的棋室里,谢重姒垂眸轻笑的模样,缓慢郑重地道:“所以,做你自己就好。前路多坎坷,总能走过去的,信我。”
宣珏紧蹙的眉心舒缓开了。
看她走了过来,骄艳地笑着,踮起脚尖,轻拥住他,用尖尖犬齿,咬了咬他红透发热的耳垂,撒娇般道:“离玉呀……”
百丈红尘尽头,她在轻笑。
赐他爱憎疏狂,予他百世情劫。
宣珏倏地睁开了眼,坐起,承受不住般,剧烈地喘气。
外面天光已大亮,他将目光投向悬挂而起,尚在摇曳不止的平安符,舒了口气,抬指按住眉心,自言自语:“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梦吧。”
难得了。
今日要去翰林院,宣珏起身洗漱。
他不喜仆人伺候,自行穿戴齐整,忽然听见有扣门声。
宣珏还以为是白棠:“进。”
说完,敲门声仍不停歇,还颇有规律,敲三停一。
宣珏挑眉,走到门前拉开门,只见一串残影过,有东西凭空飞了进来,气势汹汹,大有不把室内搅和个人仰马翻,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宣珏眼疾手快,拽住那玩意儿,再定眼一看,是眼熟的青鸾机关木。
青鸾羽翼作响,腿上绑了个竹木筒。
宣珏不知怎么关闭羽翅,观摩片刻,手背都被木翅边缘划出几道红痕,才找到鸟肚子上的旋钮,抬指一按。
让人眼花缭乱的振翅停了。
他掏出竹筒里的信,走到窗边,就着日光读了起来。
谢重姒寄来的。
字迹张牙舞爪,也不是字体不俊,只是一瞧就没好好写,左斜右拐的,活像中了风的老大爷。
最后末尾,大摇大摆烙了她私印,“尔玉”。
这种信费眼睛,宣珏眼也不眨地看完后,起笔回了一封。
端正小楷,一丝不苟地详述她要的信息,摸索着青鸾木用法,寄了回去。
然后才去用膳,前往翰林院。
青鸾乘着夏风,不急不缓地飞越清晨望都,行经天南海北的商铺和民居,坠入天金阙之中。
携了满身的朝阳,被谢重姒轻轻接住。
“殿下,里头写了什么呀?”叶竹见她拆开来看,好奇问道。
谢重姒抬手捻了块桃花酥,慢条斯理嚼完这一口,才道:“在礼闱中,有插手的氏族名录。咦,这么长吗?怎么还带点评的?”
谢重姒又道:“不对,正面才是名录,那背后这串人名是什么鬼……”
叶竹也凑了上来,咦了声,道:“殿下,好像是陛下前几日送来的名册——就、就想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