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铁沉的帝王,将身侧悬挂的长弓和金灿箭篓拿起,甩袖出了太极殿,没入夜色之中。
玉锦宫因着有温泉地脉,在靠近峰峦的东侧,白雪未化,皑皑如昼,在宫灯下泛着暖煦的淡黄。
昌平山余脉蜿蜒,临近天金阙处,只剩了半高不矮的土丘。
顾忌龙脉之说,当年建宫时,未能铲除,只在高丘修建高塔、栽种古树、点缀花苑。
怕盖过宫闱,那古塔也只有两层,浓浓夜色下,隐约可见有人穿梭其间,准备飞跃而下,跳入宫中。
宣珏不假思索地搭弓上箭,一箭射落一人,对带人急来的白棠命令道:“去拿人,小心点,有近二十个。戚文澜十有八九在其中,切莫近身,近战你们都不如他,直接放冷箭围困,耗他气力。”
白棠身后是近千人的羽林卫,轻而易举,捉住雪夜来犯的人。
宣珏闭眼,像是平复情绪,隔了很久,才面无表情地拉开长弓。
镀了金的箭尖,笔直而冷漠地指向其中首领,他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戚文澜,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四五把长剑切住戚文澜脖颈,稍一扭头,都有利刃划过肌肤。
他无所谓地盘腿坐在雪地上,还有闲心笑得出来,笑得近乎肆无忌惮:“你要用她的弓箭杀我?行,来啊,求之不得。反正身后事儿都安顿好了,正好让她对你彻底死心。赚了。”
宣珏眼底怒火更甚,语气反而温和下来,收弓,走至戚文澜面前,轻轻而道:“文澜,别挑战我底线,好么?我不杀你,但我有千万种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他未带冕旒,只是常服,是年少时惯来喜穿的素净长袍,袍角竹纹暗影。
戚文澜却是“嗤”了声,开始刺人:“哈,真是好手段好手腕,了不得。宣离玉啊,你觉得,她还会喜欢现在的你吗?”
宣珏呼吸一顿。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戚文澜太清楚怎么扎他的心,仰头挑衅地看她,道:“你当她当初为何,追逐你而行?因为你够干净啊。生在皇家,烂泥潭子看久了,最喜欢的就是那种纯粹透彻,不染鲜血,不沾Yin私,干净剔透。现在你……”
戚文澜语气古怪地刺道:“还有这些吗?”
宣珏无话可说。
他手染鲜血是事实,性情在日复一日的离心和困顿中,偶尔暴戾难安,也是事实。
不用尔玉厌恶,他甚至都不喜这样的自己。
忽然,只听见戚文澜又道:“对了,你只知道皇宫有密道,却不清楚这密道,远不止你找出来的四五处吧?玉锦宫温泉池下,也有天金阙刚建成时的甬道。能直接通向……”
戚文澜低下头,垂眼道:“望都之外。”
第73章 情劫 赐他爱憎疏狂,予他百世情劫……
宣珏一震, 将弓箭扔给白棠,无暇顾及戚文澜了,转身快步朝玉锦宫而去。
留下戚文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自嘲般道:“何必呢?”
只有白棠, 察觉出了点不对劲:“……戚将军,当真有密道?”
“没有啊。”性命堪忧,戚文澜却仍旧吊儿郎当,“驴他的,谁知道他蠢到信了——论天金阙地形,谢重姒比我还熟识百倍。真有密道, 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更何况……”
他看着远处山峦和雪色,不想再说了。
更何况, 今儿宴席之上, 她也说了, 不想离开,不想和他一道变成筛子。
戚文澜懒得再动弹。
脖子上架着剑,手还是能动的。
只要他想,能拿出胸口里藏的穿云箭, 射入夜空,驻守在附近的旧兵,即将趁夜攻入天金阙。
两次调虎离山, 羽林卫都在附近和璇玑门。
西边的金武门空空如也, 能势如破竹。
可是他没了心思, 抬手盖脸,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边,宣珏步入玉锦宫,行至殿门前, 侧耳听到戚文澜放声大笑,正准备推门的指尖一顿。
眉眼闪过一丝冷凝,对随从喝道:“西、北两处,速派兵去严防死守,搜戚文澜身上有无要物,押入天牢。”
说完,他再按捺不住,推开紧闭大门,快步入殿。
扑面而来的暖意,让他微冷的四肢和脸颊,一瞬间不适,人也愈发烦闷。
周围宫人静立,许是见他不快,噤若寒蝉。
宣珏面沉如水,等绕过梁柱,走至内室,看到坐在桌前的红色身影时,他眉心的冷意才逐渐淡去。
殿内暖融,烘了十几处炉火,又因为暖泉的热气翻涌而出,不显干燥。
千百盏红烛燃烧,静默地跳窜,宫殿上下明丽亮堂,恍若白昼。
“娘娘,您该睡啦,不早了,明儿初一,还要祭祀祈福,得早起呢。”
兰灵正在哄谢重姒洗漱入睡,见宣珏一言不发地走进,慌忙起身。
又见他眼中寒意未散,还以为是对自己,连忙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