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初道:“如今才过了大旱,民不聊生,不该开战,只能和解。”
“倘若番邦不愿和解呢?”
叶静初沉yin片刻:“他们不会。那些番邦联合起来不过是想要趁机要点甜头,不会真的动刀动枪。就算他们真的联合起来,大梁实力雄厚,最后的下场也是两败俱伤。更何况他们想要大梁的丝绸与瓷器,光靠战争拿不了多少,他们不会那么蠢。”
周挽筠道:“但是甜头不可全给。否则他们永远不长教训。更何况他们是因为短暂的利益联合起来,并没有那么团结。”
叶静初颔首:“逐个击溃。拉拢一部分,冷落一部分,留下可用的,剔除无用的。”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你可以拉拢琉璃,他们与大赫是世仇。”
周挽筠沉默了:“……大梁此前快把他们打亡国了。”
这还能拉拢成功么?琉璃人又不是傻子。
“不会。”叶静初道,“那是季青临犯我边疆在先。更何况,母妃并没有死,这件事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到底是国之大事,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舍弃全部利益。
周挽筠问:“她肯么?”
叶静初沉默半晌,道:“那你劝劝她啊。”
周挽筠反问他:“我哪里来的法子?”
叶静初道:“你是母妃的儿媳,又救过母妃,她会听你的。”
周挽筠搁了笔,直直地看向他:“陛下的江山、后宫、母妃是都打算一并送给妾身了么?”
叶静初屈起膝盖,意有所指地指着那根红绳:“连朕都一并送给你。”
周挽筠沉默了。
叶静初笑了,他伸过手,勾着她的手指晃啊晃的:“小筠儿。”
周挽筠提醒他:“陛下已经不是苏桃桃了。”
别那么撒娇。
叶静初道:“朕从来都不是苏桃桃。”
他又不是她,演戏演得那么像,他演谁都演不来,只能演自己。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她认出来。
周挽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陛下,我对你,永远都是满盘皆输。”
叶静初看着她:“小筠儿,你已经赢了。”
*
和加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百合一起烹茶,听到周挽筠的消息,不免有些讶异,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轻声道:“倘若我不愿意呢?”
她是被琉璃送给大梁的,到了大梁之后,她又遭到丈夫与儿子的厌弃。
如今的她,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百年之后,入不得史书,进不得坟冢,不过天地飘零而已。
周挽筠道:“倘若实在避无可避,那便只能开战。大梁不会为了番邦的联名威胁而退缩。”
和加纳沉默。
百合轻声道:“夫人若不嫌弃,百年之后,您可以入奴婢的族谱,奴婢家中其实有个哥哥,在边陲小城当捕快。”
和加纳苦笑:“我倒不全是为了这个。”
顿了顿,她温声道:“但还是谢谢你。”
她宁可远离这些世俗纷争,老死冷宫,也再不愿牵扯进这些权贵的纷争与游戏之中。
周挽筠是少数的赢家,可大多数的女人,还是只能成为权贵们的牺牲品。
数年前,她输掉了自己的爱情、家国、丈夫与骨rou,满盘皆输。
她已经一无所有。
叶静初听到这些的时候终于沉默了下去,半晌,他道:“我想去见她。”
周挽筠看起来毫无意外,只是唇边漫出了一点笑意。
*
叶静初挑了一个下午的时辰去看望母亲。
在此之前,他曾犹豫到底要不要看望她。
毕竟他曾与周挽筠约法三章,说好不能再暴露自身身份,避免麻烦。
更何况他亏欠母妃太多,早就不知道该如何见他。
但——
周挽筠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母妃啊。”
母子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啊?
叶静初推开了冷宫的门。
夕阳枯黄的光冷冷地照进了屋子里,和加纳就坐在殿前,她很瘦,单薄的肩胛似乎要刺破衣服。
见到叶静初前来,她不由地有些惊讶:“你……”
叶静初迎着她惊讶的目光,散去长发,拜了三拜。
“母妃。”
他叩首,“……抱歉。”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喉间却先一步地哽住了。
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偏听顾良衣的谗言,将她厌弃在冷宫多年,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直到面前的青石板渗出了血色。
和加纳扶住了他的肩膀,她惊讶地看着他:“你……”
鲜血顺着叶静初的额头滑落,打shi了他的睫毛。
她便掏出贴身的手绢为他擦掉。
叶静初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