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妗婆见了她,连道恭喜。县主与沈访娘互相对视,莫名其妙,这喜从何来?大妗婆把她的来意说明,原是此乡有一位富户姓樊,岳父母双亡,其妻弟由姐姐姐夫抚养成人,现已十九岁,跟在他家管事。樊家娘子见池鹿鸣一家流落至此,赁屋而居,想是极为拮据。她弟弟寄居在此也并不好娶亲,欲为他找一个破落户。大妗婆直道这位公子高大强壮,又有姐姐姐夫扶持,定能在此扎下根来,也好过一家人沦落无依。
济泉县主只听得火冒三丈,站起来,欲要叫人杀死这胡言乱语的婆子与樊家娘子,尤是如此都不解恨。沈访娘忙上前去截住了这疯婆子的话头,又迅速扶起她,一面温言送客,一面着她快出去。丘夫人当下也明白,立刻挽了她,与访娘一起强拉着她出去了。
沈访娘好不容易把这婆子弄出去,回过头来,济泉县主大病初愈,格外伤感,气得捶床大哭,深恨虎落平阳被犬欺!池非也在旁边吓得大哭,访娘忙前忙后,兼顾老下。又想这房间并不隔音,隔壁的池鹿鸣恐怕已听到,更是要发火。
待访娘劝过县主,安抚了儿子,急匆匆走进鹿鸣房间。谁料池鹿鸣呆在房间全无响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并未听到。沈访娘见她并未睡觉,应该是全部听到了,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怒不可遏,极是平静。
沈访娘尤不放心,劝说道:“妹妹不必放在心上,就几个不着调的人几句玩笑话,不知者无罪。”
谁知池鹿鸣听了后,认真地对沈访娘说:“嫂嫂认为这是玩笑话?”
沈访娘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不好接话。
池鹿鸣冷笑道:“惠卿现下就是农妇。”
沈访娘讪讪道:“那是姜小姐糊涂,跟着奴仆去了。”
池鹿鸣别过脸去,讥笑道:“她不去,此刻就是小贩之妇,好不了多少。”
沈访娘心下也为姜惠卿伤感,还未等她收拾好心情,鹿鸣又冷冷道:“未必母亲与嫂嫂还认为我能嫁给什么其他人?能比这乡下人更好?”
沈访娘闻言一愣,转念一想大为伤感,忍不住抱着鹿鸣垂泪!谁能想到前朝大长公主唯一的外孙女对自己命运与婚姻的认识竟是如此清晰,比她们都更早地意识到了命运转折后不可避免的后果。
那边丘夫人送走那婆子后,也出了身汗,暗悔自己也是冒昧了。丘原闻到动静也出来,叮嘱他母亲道:“这家人似乎不是普通人家,不要随意去冲撞。”
丘夫人忙道:“知道,知道。你只管读书,他事莫管。”
☆、柳暗花明又一村
济泉县主决定提前回东洲去。她们在安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还惹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肖想她的女儿,可恶之后更是可怕,界水一人是护不住她们的。为免意外,还是早些离去为妙,是死是活,全家在一起为好。
她们身无长物,无需过多安排,当夜便与丘夫人辞行,结算好租金,收拾了一下,决定次日即出发。丘夫人办了一顿送别晚膳,席间说道丘原已被战乱耽搁,下场考试定是要去的,或许经过东洲,拜请帮助。
这个夜晚是在安城的最后一晚,□□地大物博,她再回此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个小院是她人生的一个里程碑,在这里,她见识了一切日常生活最粗糙的真相,甚至还学会了捣衣;在这里,她有过无数痛苦、迷茫而未眠的夜晚;在这里,她开始读外公与哥哥以前喜欢讨论的《老子》;也是在这个小院,她吃过清明裸,见过神奇的爱玉做成的饮品,知道了另一种生活。从此,过去的生活恍若梦里,她要真切地迈向自己未知的人生。
池鹿鸣她们回到了东洲,在池鹤鸣墓地外结庐而居。当年她的兄长选择了离去,现在看来并非坏事,至少免于这种噩梦般的生活。至死,池鹤鸣都是那个清贵公子。否则,池鹿鸣还真难相像出兄长像卢不言那样立于街头叫卖,于他而言,那比死更要可怕还要难受。
钟妈妈一人开辟了几块地,种了好些菜,她管着全家人的生活,忙得团团转。沈访娘依旧奋力做女红,积累多了,就让界水去集市售卖。池鹿鸣依旧负责浣洗衣物。她总是于偏僻处独自浣衣时,每每此时她都感到幸甚,那日曾亿看到她时,她至少还牵着马,不至于现下这么落魄,十五岁的女孩有着很强的自尊心。曾亿明明跟长兄与嫂嫂在一起,仍然主动亲热与她招呼,这份善意足以让她心慰。
界水每过几日去牢狱看望池遇与父亲,他们两人除了不得自由,其他倒好,池遇缺了酒水,身体反而逐渐恢复了。
在某日的一个黄昏,她们竟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沈沉找到了她们。济泉县主喜极而泣,夫君入狱,她失了主心骨;弟弟回来了,她又有了倚靠了。沈沉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个绝好的消息,池遇马上要释放了。他半月前先行到了旧京,找了些人,使了大把银子,确定姐夫列入了大赦之列,他把池鹿鸣一介女流没有办成的事办好了。
沈沉对于姐姐的境况虽早有心理准备,却未想到竟到如此地步,这让他很为姐姐难过。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人到中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