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每日早出晚归,忙碌得很,舅母从不问他在外面干什么,总是温柔可意。这种温柔跟沈访娘的温和不一样,访娘非常坚定很有主意,而舅母是对男人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真正地奉男人为天。沈沉也很是享受,常常指点池鹿鸣看着学着点,池鹿鸣心内嗤笑,学着侍奉照顾男人?这话就是外祖母还在也不会赞同。
有一日沈沉喝醉了被友人送回来,他醉得不轻,两三个人一起才把他扶进来,他那位友人连连向沈沉夫人赔不是,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声音有些熟悉。池鹿鸣走到屏风处一看,竟然是东洲故人曾倍。
池鹿鸣大为生气,莫名地觉得舅父背叛了她,背叛了母亲,背叛了她们全家。她耐着性子等到沈沉次日醒来,诘问他如何认识曾倍?原来这两人,一位经营丝织,一位经营木材,现下都为大祈皇室供货,彼此又都是交游广阔之人,故经常相聚。
沈沉如何知晓曾池两家在东洲之事,池鹿鸣心里有气也说不出来,她说什么?她怎么好意思说就是这个男子,曾经一面与她议亲,一面又与海棠有染?最后还选择了海棠,令她蒙受了深深的耻辱。
沈沉问她怎么了?她想了想,用春秋笔法说了池家当日曾借住过曾家园子,两府有些来往,后海棠与他有染被母亲逐出府去,其他略过不提。
沈沉虽未见过黎海棠,倒也知道曾倍刚喜获麟儿,只道:“此人经商颇有天赋,做朋友甚好。少年郎君颇为风流,一般的女人是降不住他的。”又想这话似乎不适合跟外甥女讲,遂闭口不再谈他。
池鹿鸣想的却是另一事,她问道:“舅父,母亲把他们驱逐出去,他不忌恨你吗?”
沈沉闻言笑道:“莫说他不知道我与你母亲是姐弟,即便知道,必也不恼。彼此相交,皆是为利,怎会为了这些后院小事伤了和气,断了合作?”
池鹿鸣想了一下,又问:“那世间的关系都是合作?”
沈沉道:“应该说是交换,彼此要有可以相互交换的条件,才可以谈合作。”
池鹿鸣继续虚心请教:“舅父救出我父亲,是用什么做交换?”不待沈沉回答,又补充一句:“只是用银子吗?”她当日也是带了银子的。
沈沉虽不愿带她游走天下,但这些世事本质还是愿意教会她:“银子是可以交换的基石,如若你有对方想要的资源,效果会更好。”
见她似乎不懂,又道:“在交换与合作时,更要注意势,因势导利,借势而为,会事半功倍。”然后又跟她解释他在救她父亲时,固然银子是不可少的,但他掌握大祈皇室时下大兴土木而需要的名贵木材资源,这种资源虽然不是他独有,但会让他行事找人更为便利;而后他又借了祈元帝大赦天下之势,就与所求之人一道顺水推舟将此事办成了。
回京救父无果是池鹿鸣的挫败,她当时揣着银子投告无门,原来是因为她压根没有可以与人交换的资源,她甚至踏不上那张谈判桌。在那些日子里,她曾经深恨自己无能,今日一听,果然是很无能!她渴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有资格与人交换并合作,那种无助的感觉,她再也不希望经历了。
☆、番外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同时也是盛名久负的香市开市日。池鹿鸣一向不肯错过这等日子,到了那日,早早过梅府相邀,奈何梅凌寒年龄愈长,愈发不喜这等,直言无趣,宁愿在家挥毫泼墨,也不肯迁就小友。池鹿鸣怎肯辜负清早上身的一身蝶衣,百般纠缠,梅凌寒无法,派了弟弟砚寒的差,再三叮嘱他们不可惹事,逛上一圈即回。
池鹿鸣好不容易到了外面,自是孙悟空离了五指山一般肆意放纵。梅砚寒哪里束得住她,跟在身后,只求护住她至圆满回家。她一反常例,先去香市。砚寒奇道:“不先去摘花,香市又不会跑,花去晚了就没有了。”
池鹿鸣道:“今早本就磨蹭得晚了,现下去也摘不到好花了,不如去香市拔个头筹。再说人若多了,满是汗臭,哪还品得出香来?”
梅砚寒笑道:“竟是你有理。”
于是一行人先往香市而去,佑大的香市此刻廖廖无几,往年都要等等到午时后才陆续有人来,及至夜市最为兴旺,眼下卖香的都不多,更不要说买香了。
池鹿鸣假装自己是个行家,一一闻去,其实她素来不懂香,只知道好闻不好闻而已。她在摊铺间穿行数遍,直到商贩们都失去热情,不再招揽她,任她而去。梅傲寒也不催促她,百般耐心地陪在后面看她一本正经地装瞎。
待池鹿鸣自己也觉得走乏了,终于停在了一个香铺,选了两种香,一种□□花辞,燃上立刻还原栀子花香,如沐春天;一种叫苦尽甘来,初闻似茶味,愈久转为墨香。她给自己留了春花辞,把苦尽甘来给了傲寒。
梅砚寒敬谢不敏,道:“我还是给姐姐吧。”
池鹿鸣不以为意,道:“随你,左右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她最爱这些小玩艺儿,尤爱“贾以得乐”。这些香非名坊特制,并不名贵,胜在香味真切,取名别致。
磨蹭了一个上午,两人带着两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