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周恕的陪伴,我没那么难过了。
我将春兰和秋霜打发走,平日就留他在身边伺候。
他也很愿意陪我,简直是花了全部心神在我身上。他可以花一整天来陪我一起读话本子,看我画画跳舞,同我打叶子牌,好像怎么也不会疲倦。偶尔行到池亭花柳旁,月色空茫,他还会吹笛子给我听。
他知道我最爱吃的点心,知道喜欢的发饰衣裳,知道怎么让我尖叫着在他怀里哭出来。
这样白日黑夜,时时陪伴,倒很有种柔情蜜意,长相厮守的意味。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不对,不过我就沉溺在这种短暂的安宁中,不愿清醒。
小周子,你说哪一支好看?
我坐在梳妆台前,捏了几只簪花在手中,让他来选。
铜镜中,他的眼睛被一层薄纱蒙住了,只能通过触碰来分辨。
他唇角带笑,从后面捉了我的手,让奴婢看看,公主心仪是哪一支?
这样说着,他却没有去分辨簪花,而是把手指插入我的指缝间,指腹浅浅抚摸我的手心。
哎呀!别弄,痒死了我嘻嘻笑着仰倒在他怀中,嗔道,我让你选,你偏偏来作怪,真是不务正业!
他也笑,一边笑一边认真道:这支是丝绿玉髓笄,这支是烧蓝,这是双色芙蓉笄而公主喜欢的,是这一支。
他笃定而从容地从我手中准确挑出琉璃花钿。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
周恕将蒙眼的薄纱取下,微微笑道:好让公主知道,您喜欢的,奴婢都记在心上。
我脸上一红,迅速别开眼去:那你替我簪上吧。
是。
他离得很近,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淡的皂香,他的手指有些微的干涩枯燥,但足够修长白皙,捏着簪头插入发间时,我颤抖了一下。
云鬓乌黑,我浅浅低头,脸上红晕挥之不去。
他按在我的双肩上,轻轻抚弄我的耳垂,一边轻声道:好了,公主看看,怎么样?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我不敢细看镜中的自己,也不敢去看旁边的周恕,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郁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我说要在榻上休息会儿,春兰和秋霜便没有通传,所以李郁进来就看到这幅画面。
小周子跪在我的身后,亲昵地问我发簪好看不好看,至于之前的,李郁有没有看见,他看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小周子首先发现了李郁,轻轻提醒我一声:公主。然后眼神飘向屏风后面。
李郁缓缓走过来,我犹茫然不知。
小周子立马匍匐在地上,行了大礼:奴婢见过六殿下。
在镜子中看见李郁面无表情的脸时,我浑身的血ye都凝固了,脸色惨白的转过身。
哗啦一声,台上妆奁散了一地。
春兰和秋霜跪在殿外,大气也不敢出。
我无法形容李郁当时的表情,好像整个冬日的酷寒都比不上他瞥过来那个眼神。
李郁看也没有看小周子一眼,好像那是个根本不存在的物件。可他的靠近都让周恕脸色惨白,浑身冒冷汗,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话。
李郁走过来,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发簪,淡淡道:怎么这样不小心?玉真妹妹。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惊慌。
李郁在我身后站定,将我头上原来那支发簪取下,转而插入另一支。
今晚是父皇的生辰宴。他说,这种素淡的颜色不合适你。
他的动作生硬,显然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生生拉扯得发丝生疼,我却不敢说一声不。
哥哥,那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生辰礼送什么?
我自己早已绣了一幅万寿图,不过稍显寒酸,若是李郁有安排,是最好不过。
不必担心,我已让人备好,到时候连同母妃的那一份一起送出去。
李郁的手按在我的身上,没有用力,却极有分量,我浑身僵硬,听他在我耳边说:妹妹,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他按着我的肩膀,几乎要将我捏碎:玉真,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否则
我吓得怯怯看李郁一眼,泫然欲泣,只得点头:是,都听哥哥的。
整个过程中,小周子都跪在地上,李郁没让他起来,他就一直跪。
整整跪了两个时辰,周恕起来时候,膝盖青了一片,路都走不了。
我却不敢为他求情,只能抹着眼泪帮他涂药。
没事的,让奴婢自己来吧。周恕虚弱地笑笑,公主金枝玉叶,奴怎么能让您做这样的事呢?
都是我的错,小周子,你为我受苦了。
周恕就神色复杂地望着我:不,您没有错。要说错,都是臣的错。他低低自嘲:以臣的身份,也不适合再伺候公主了。
我穿着李郁让人准备好的金丝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