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诈不出话,段清棠叫人先将她拖去柴房关着,边思索边下令:“去将孟将军找来。”
那阵子孟晚日夜不离别院,这恩女果有也是旁人送来,能在这来去自如的且取得恩女果,除孟光不作他想。
约莫两刻钟过去,柴房门打开,月辉倾泻,将门外那人俊朗非常的五官异样清晰。段清棠沉静地与孟晚对视。老御医犹豫之言犹然在耳,许是与母女血缘也有关系。他微微蹙了眉心:“放她们走。”
空无一人的街道,二人相伴而行。孟光这时候也没忘记装瘸,勾着孟晚右肩打呵欠:“太女越来越出格了,深更半夜为了个果子兴师动众。”说着冲孟晚挤眉弄眼,私语:“放心,你那事姐替你瞒着呢。”
“就知道阿姐靠谱。”边说边推开孟光沉重的身躯。
孟光不乐意,靠过来嬉皮笑脸:“四下无人的,怎么真要和我恩断义绝?”
孟晚无奈,指了指两步远的路口:“你该拐了。”
孟光嘿了声,没想到来时老远的路这时候这么快就到,走之前悄悄问:“爹娘最近如何?这瘸腿什么时候能好啊?”
孟晚答都好,又哄道:“一年未到,二老如今气性未消,急什么?”踌躇片刻,她道:“阿姐,听说最近南面不太平。若再起战事,你定要按耐住,不要出头。”
孟光憨厚一笑:“放心,如今有李奎黄龙顶缺,又用不到我。”
孟晚想也如此,遂不再多言。
半月后,边关告急,南夷来犯,且早有预谋兵强马壮计出不穷,我境损失惨重,十日内已连失三城,大将军李奎、副将黄龙殉城,如今作主的是周副将与军师。
朝堂气氛压抑,众官大气不敢出。女皇肃穆道:“谁愿去?”
谁能去?南边不太平,西北何曾平静。如今朝中可调大将只四位,薛茹与孟虎翼廉颇老矣,郭放护太女从江南回来后走一步喘三下,至于最后这位,孟光她成了个瘸子。
“臣愿往。”孟光控制着以微瘸出列,直直跪下。
孟晚闭了闭眼。
资料与原身记忆显示,就是这场战役,支持皇太女的孟光被私通敌国的三皇子坑得底掉,战死后连失十三城,又扣了口通敌大锅,女皇下令,将孟家满门抄斩。不过三皇子害人终害己,在孟光战死时,不知为何也被不守信用的异族杀掉。
她尽力想让孟光避开此祸,如今看来难。
——孟光重情义,面临如此境况,断然不会躲在后方装瘸。
女皇没有吭声,目光扫过郭放与孟光,半晌道:“孟小将军重伤未愈,朕心不忍,此事容后再议。”
这就是不想用她的意思,孟光猛地抬眼,女皇已示意宣布下朝,叫总管公公将郭放叫去书房。
大将者会用兵即可,身体好不好在这个时候,却不那么重要。
官员纷纷来宽慰孟光,有实打实同情,有悲天悯忧虑,也有黑心肺看笑话。孟光如一头被拔去爪牙的猛虎,焦急而无所适从,下意识找孟晚,孟晚与娘在一起私语。一只手拍过来。紧皱眉头,竟然是曾经的挚友。
孟晚懂孟光。段清棠更懂,何况瘸了而已,又不是不能打仗:“孤帮你。”
孟光眼睛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
段清棠真心笑了笑。
他这位师姐,倒是世间难得的真心人。
御书房,皇太女与郭放意见十分统一,被孤立的女皇头痛地让人叫来孟晚。出乎意料,孟晚态度暧昧,一点忙都帮不上。女皇脸色郁郁,看着底下并排跪着的三人,道:“郭放,你先出去。”
对待自己属意的继承人,女皇常日点拨也是不断。她喝了口冷茶,声线平和道:“臻臻,京中多有流言,你与孟学士交好,可是真的?”臻臻是段清棠的字。
“倒是一起谈过诗词。”
女皇笑了:“哦?就是不知孟学士与你那师姐,你更欣赏哪个?这江山终究是要交到你手上去……孟家总不能出个首辅又出个骠骑大将军。”
文武官首皆在孟家,那这天下不就成了孟家的?
段清棠沉默,用余光扫孟晚。他自然知道孟晚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可孟光就容易?况且,真到了今后,是否用孟晚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而孟光这边已是迫在眉睫。想到这,不再犹豫道:“女儿与师姐有同门之谊,又有患难之情,感情自会更深厚些。”
被放弃了,孟晚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倒不觉得委屈。只感叹道长且阻,同志仍需努力。
出了御书房,段清棠头次主动找上来。感情里从来讲究进退有度,觉得是时候诱敌深入,孟晚并未做出往日积极做派,只是稍减速,露出个体面而客套的笑:“殿下叫臣何事?”
察觉孟晚态度的疏离,段清棠咳了声,暗示道:“今日,你莫要怪孤,孤承诺过的,都不会变。”
“臣哪里会怪您。”孟晚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没两句就要告辞。
段清棠心叹,这不就已经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