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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谦走进一家咖啡店,摘下帽子,坐在落地窗边的双人座位上,对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
“从之哥,好久不见。”
傅从之微笑着道:“好久不见。”
傅从之年过四十,看起来却还是那么年轻,就像他的妹妹一样,生下傅谦后十几年也不减当年青春。
“怎么不来公司找我?在我的办公室谈,私密性也更好。”傅从之问,他还未来得及换衣服,穿着西装就从公司赶过来了。
“不喜欢那里,”傅谦答道,又抱着歉意道,“麻烦您了。”
傅从之摆摆手,说:“不麻烦,在这里谈也没事。”
傅谦点点头,喝了一口美式咖啡,又加了几颗方糖。
“最近怎么样?你好像瘦了。”傅从之关心道。
“和往常一样,”傅谦平静地说,“不断地转阶段,狂躁、抑郁······经常忘记吃饭,瘦了很正常。”
傅谦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在玻璃上发出轻微响声,左腿也随着节奏微微抖动,依然透出烦躁不安的情绪。
“我可以在这里控制住自己,不用担心我发疯。”傅谦直接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从之在心中叹气,一定是刚刚担忧的神情影响到了傅谦,“医生说只要你按时吃药就能控制好,不用担心。”
“嗯。”傅谦看向窗外的大树,老年人和小孩在下面乘凉玩耍。
“你今年······”傅从之欲言又止道,“要和我去扫墓吗?当然,你自己去也可以。”
“再说吧。”
“他们希望你去······”
傅谦看着一位大爷手上的鸟笼,笼子里的鸟儿飞上树梢,过了一会儿又飞回笼里了。他一点也不想思考关于扫墓的事情,于是他打断道:“我说,再说吧。”
他害怕自己去了,梦里又会出现别的事物,所以他选择逃避。
傅从之噤声,他拿出档案袋,交给傅谦。
“这是今天要谈的事情,”傅从之严肃道,“我从老房子里找出了你父亲的遗物和遗言。”
傅谦转过头,震惊道:“他怎么可能有遗言?”
“车祸不是意外,是自杀。”傅从之沉重道,“正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车祸不是意外事故,但也不是他杀,这也是为什么迟迟找不到他杀证据的原因,因为这是一场自杀行为。”
“邱定义他······带着全家自杀了。”
傅谦低头看着档案袋,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快要跳到他无法呼吸。
“他是被逼的吗?”
“准确来说,是自愿的。他可以选择活下去,但他的病令他无法承受这一切。”
傅谦猛然抬头,“什么病?!”
“遗物中有他的病历,双相情感障碍。”傅从之的眼中流露出悲伤,“你有被遗传的可能性。”
傅谦茫然地看着傅从之,他喃喃道:“他没有接受治疗······”
“是的,他最开始被误诊为Jing神分裂,就向全家隐瞒了病情——他知道傅家不可能会接受患有Jing神疾病的女婿,直到最后才被确诊为双相障碍,所以一直没有接受治疗。”
傅从之想起他记忆中的邱定义,哽咽道:“谁也看不出来,他总是笑着面对我们。长辈们不满意他,他就拼命工作证明自己,父亲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你妈妈为了他和家里断绝关系。长辈的轻视,事业的压力,家庭的责任,他都扛了下来。”
“他从创业起就开始借高利贷,钱滚啊滚,滚到他没办法控制,霍铭不断威胁,逼迫,病情不断恶化,他终于扛不住了。”
傅谦始终低着头,不再看向外面,他用指甲把手臂刮得一片通红,他在提醒自己,控制自己。
傅从之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也许从他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悲剧。”
傅谦轻声问:“如果那个人不是母亲呢?”
傅从之说:“他不愿面对自己,不愿承认自己,很难得到真正的幸福。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只要他承担起巨大的责任,就会把自己逼疯,拥有家庭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只会让他在面对现实时自我崩塌,所以不论他与谁相爱,结局都注定分离,只不过他太爱你母亲了,爱在折磨他。”
“也许母亲就是他心中的维纳斯,完美到满足他对爱人所有的幻想。”傅谦说。
傅从之恢复了笑容,道:“她的确很完美,我猜你父亲一定是爱上了她的天真。”
“医生一定没有告诉他,他不适合恋爱。”傅谦又看向窗外,小孩们在喂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医生这么和你说了吗?”
“嗯。他说不建议。”
傅从之安慰道:“你和你父亲不一样。”
傅谦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是他。”
傅谦面前的咖啡只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