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一名蓄着长须的猎户坐在小屋前。
这里是一座荒凉的山,朱国和新沙国的边境。
新的领导者,也就是死而复活的楚将军,没有为自己的军队和领土取名。朱国称他们为叛军,但越来越多的人,称他们为新沙国。
猎户衣着破烂,但似乎毫不在意,眯着眼睛享受难得的凉风。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草编成的鸟笼,里面是一只手掌大的小灰雀。
一阵风吹过,牠突然不安起来,上窜下跳,尖叫不止,接着埋入草中动也不动,如同死去。
这种小灰雀有个可怕的别名:屠夫鸟。
因为牠能够感应百里外的风暴,以及血腥味。这种时候,牠凄厉的尖叫,几乎让人晕眩。
许多人认为牠是带来灾祸的鸟,小小的死神。
但带着牠的人并不害怕。
“别怕,小家伙。”猎户自语,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因为,我也听见了。”
猎户扯下脸上的假须,露出清秀的青年脸庞,是楚云飞。
自从复生之后,他时不时便会在鸟和人型间转换。一开始只觉困扰,日子久了,也渐渐摸出规律。现在,在变化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好一切。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别的地方。
他的身体足够强韧,又比一般人轻盈,如同飞鸟。
他的视力也远超过一般人,沙民可以看见远方沙丘的细节,而他更甚,能够看清翱翔远方的苍鹰翎羽。
就像此时,远方苍鹰飞过天际,划出一道弧形。即使只有豆大,他也能看清上面的银色脚环,那是他自己系上的。
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就在那里。
而另一方,则是他过去效忠的国家。
平原之上,两军之前。
看似楚云飞的青年身披铁甲,头戴遮住大半张脸的银盔,手握长枪,骑在雪白骏马上,背后绘着羽翼的红旗飘扬。
至于对面,有着鹰勾鼻、盔下露出一缕灰白发色,身穿明光铠的男人,则是这次朱国的领帅,殷家的长子殷信。
明明是一触即发的场面,却安静得可听到风声。
“楚云飞”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殷信扫视一眼,冷哼:“见外了。”
殷家和楚家都是武将世家,差别在于一守内,一攘外,楚家待在皇城,殷家则世代封为藩王。
殷家家主还健在,让下一任藩王作为统帅,皇城的将领反倒靠边,只作为副将。
无论殷信和楚云飞都十分清楚,这是朝中无人了。
殷信突然道:“记得小时见你,还只到膝盖窝高。”
“楚云飞”道:“现在是叙旧的场合?”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喉咙经过火烧。
--是因为当年的烈火?
殷信停顿一瞬,仍继续说:“至于前一次见面,是今上的登基大典吧。当时,你意气风发,向皇上跪下宣示效忠时,声音清朗。”
“楚云飞”冷笑:“所以?”
殷信抽出长矛,银光在烈日下闪动。
“当年的事,如果你坚持活下来不自焚,或现在回京禀明,也许还能还一个清白。但现在,你是自掘坟墓。”
“楚云飞”摇头:“狡兔死,走狗烹。当年不自焚,也不可能有活路。”
殷信的脸沉了下来:“你从根本,就不信任皇上。你对得起你的家训?”
“楚云飞”:“楚家一向只坚守道义。”
殷信捏紧手中长戈:“向从前效忠的皇城挥刀,就是道义?”
“楚云飞”扬声:“驱逐进犯者,保护无辜的人,就是道义!”
随着话语声落,沙民士兵鼓噪起来,他们纷纷举起弯刀,几秒便掀起一片刀光。
殷信身侧的下属咬牙,正要下令,却被殷信一个手势阻止。
同一时间,“楚云飞”抬手,成千上万的士兵瞬间安静下来。
他低声道:“殷将军,该停止无意义的叙旧和试探了。”
殷信在藩境颇有名声,从小受宗族教育,且年少便参军历练的他,绝不是笨蛋。
他在试探,试探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楚云飞”。
殷信冷笑:“说得没错。”
话声未落,破风声响起,长枪和长戈铿锵交错,碎冰般清脆的兵刃相击声越加快速,最后连成一片清越的长yin,如同龙啸。
草原上沙尘滚动,此时战鼓早已奏响,每一声砰然敲击如剧烈的心跳。
士兵们大吼着往前冲去,无论哪一方,都像不顾一切的扑火飞蛾。叫声震天价响,空中的苍鹰早已消失不见,这片土地的生灵都隐匿起来,将土地让给人类。
而有些生灵则在暗中窥伺。食尸鸟和腐虫蠢蠢欲动,这片土地受过太多鲜血灌溉,它们对人类很熟悉,人类的血rou将会成为它们的食粮。
无论衣衫褴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