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御医第二日再来问诊平安脉的时候,发觉少年的Jing神状态明显强于前一日。
寝殿中撤去了浓郁的沉香,换上了清新的薄荷香片,绣遍黑金龙纹的三层紫纱幔帐变成一层单薄的素纱,虽然没有原先的华贵奢靡之气,却显得难得清新自然。
“这是?”贺御医进殿前拉住姜大监的衣袖,示意道。
姜大监眉开眼笑,若不是脸上挤出的皱纹太多,活像尊集市上贩卖的大福泥像。
“里面那位小贵人今日可是好多了,不过医正今日看诊可要当心,别惊吓到了祥瑞。”
贺御医心想今日又是在唱哪一出?等他稍后见到殿中怀抱幼兽的少年时,虽然不解,却只觉得此时的画面倒是十分宁静祥和。
一头通体雪白的麋鹿脖颈上系上红绳,拴在一团锦簇的卧榻边,整头鹿被人清洗的干干净净,竟闻不到一点异味。
披白氅的少年坐在榻上,怀中抱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襁褓,襁褓布中的东西看不真切,但是看怪异的姿势绝不是人类的婴儿。
贺御医趁着平安脉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襁褓布中原来裹着一只腿脚瑟缩的幼兽,他看了一眼跪在膝下的白獐,白獐的腹部微微鼓起,正是nai水饱腹之兆。
少年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看诊的时候不停地说话,性情较之之前开朗许多。
“宝宝生宝宝了。”
贺御医示意少年:“你喜欢这个?”
少年不住地点头,“喜欢,刚刚出生的宝宝,喜欢。”
姜大监在一旁解释:“昨日陛下想见一见今年云州新进贡的祥瑞,结果一掀帘子,嘿,这祥瑞呀,居然当场生了个小祥瑞。小贵人本来Jing神不振,一见到这刚出生的小鹿,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哇,当场便抱起来,一直到现在都不肯撒手,晚上睡觉都要摆在床边看着,奴婢们没有办法,也只好把母白獐也牵进宫里养起来,随时方便喂养。”
“大夫”少年扯了扯贺御医的衣袖,“宝宝叫病了?”
贺御医一看被襁褓布紧紧裹住的小白獐,心想鹿是习惯于奔跑的动物,幼鹿一出生便需要学习站立,像人类婴儿一样裹起来喂nai算怎么回事,能不嗷嗷叫唤吗?
他向少年示意:“小公子,你先把小鹿放下,好不好?”
少年摇头,将怀中的幼兽抱得更紧,幼鹿被勒紧后叫唤更加厉害。
姜大监急忙上前拉开贺御医,责难道:“贺御医,您这是作甚,难得见到小公子高兴,”
贺御医开始用纸笔解释:“可并不能这样饲养小鹿,迟早会养出问题,将来对小公子的病情更加不利。”
姜大监十分惊讶:“贺御医,您还会给畜生看病?”
贺御医点头称是,笔下疾书道:“医者父母心,万物皆是生而有灵,仁爱之心哪里分人和禽兽。”
“这可不是一般的禽兽,陛下高兴,金口玉言说这是天降祥瑞,奖励陛下治国理政公正严明。”
“陛下今日何在?”
“飞霜殿中本来就住了一位小祖宗,如今又住进来一个更难伺候的小祖宗。您可是不知道昨天下午和晚上的味道,还以为进了鹿苑的鹿圈,陛下嫌弃味重,自行去了朝元观就寝。今朝日头还早,还没过来看小公子。”
原来陛下从昨晚就不在,难怪小公子的Jing神也好了许多。
这句话贺御医自然是不敢写的,只一心奋笔疾书,一条一条写清楚白獐的饲养照料之策。
姜大监边看边读:“贺御医,你要小公子带着白獐去山间跑步?”
贺御医点头,开始解释,白獐是亲随的早熟雏,这种早熟雏会认睁开眼第一面看到的生物为母亲,而且小獐子一出生便要练习站立,母獐会一直为小獐子舔毛发鼓励它自己站起来模仿母亲的姿态学会觅食。如今小公子在它刚出生的时候便一直把它抱在怀中,万一小白獐已经将小公子认作是母亲,那么,小公子自然要教会白獐如何觅食的技巧,否则这小白獐不就成了别人养的金丝雀,毫无自己生存的能力。
姜大监看着连连摇头:“养育白獐的事情自然有狗监里的内侍负责,小公子如今可是陛下心尖的人,哪里能做这些下人的活计。最多内侍们准备好草料,让小公子伸手喂几下,尽个兴。贺御医你居然想让小公子带着小白獐漫山遍野的瞎跑瞎玩,这是什么不靠谱的玩笑话。”
一阵洪亮开朗的笑声从飞霜殿外传来,天子裹挟着一身浓烈苏合帐中香的ru香味,正径直迈向静坐的少年。
“朕倒是觉得,这主颇破有意思。”
贺御医解释着自己的理由:“小公子的病本就是内心郁结所致,时常出门游乐领会山间野趣,也会对小公子的康复有所助益。”
天子很是认可,当场便下令车马司的内侍准备好山间出游的銮驾仪仗,预备在山间避暑的近三个月中,带上少年与祥瑞,纵情于山水之间。
姜大监本来以为经历过一次逃亡后天子会对少年的行动格外限制,没想到贺御医三言两语便劝动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