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到了午夜之后,一切喧闹归于宁静。陈皮已有很久没为二月红做过宵夜了,今晚也不例外。
“陈皮,二爷已经歇下了。”兰儿爬在厨房的门外,看着陈皮将几个鸡蛋打碎,笑道:“你是要做三不沾吗?如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请我吃。”
“师父不吃,我就自己吃,也没你的份。”陈皮看了她一眼,眼中并无多少失望之色,将去了蛋ye的蛋黄放入另一个碗中,兰儿吐了吐舌,见陈皮不理她便也回房休息。
过了片刻,陈皮将制好的点心放入食盒中,提着篮子去了后院的祠堂。如今已是深夜,前后门虽然有卫兵把守,但内宅已经看不到人走动,陈皮深吸一口气,看着屋内那微驼的背影慢慢走近。
陈玉楼确实跪在碎瓷之上,四周则洒满了钉子,他的双手被缚,悬过头顶,绳索的另一端则吊在梁上,无法挪移分寸,他全身的重量尽数由膝盖和手腕承担,膝盖之下的惨状陈皮虽不可见,但却可以明显看见陈玉楼腕上被麻绳勒出的血迹。他的头埋在双臂之间,汗水浸shi了他的鬓发,那双眼睛似睁似闭,不知是晕厥了还是维持着清醒。
“陈玉楼”陈皮轻唤他一声,见他没有回答,侧身闪进这昏暗的屋门,走到他身旁,将地上的钉子扫开,留出一道可供人通行的过道。陈皮看了看那麻绳,打的竟还是死结,便抓着那根麻绳用匕首慢慢磨断。
陈玉楼缓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也没有动弹,待到麻绳被割断,双手便垂在了地上,未免重心不稳摔在钉子上,陈玉楼这才挺身往后挪了挪,却已然可见他膝上溢出的鲜血。
陈皮将食盒放在地上,伸手想扶起他,陈玉楼肩膀一缩,把头侧向了一旁,陈皮跟着到他头转过的方向,道:“师父已经睡下了,难道你真想跪一晚上?”
陈玉楼抬头看着陈皮,仍是未动,陈皮将食盒打开,食物香甜的气息溢散开来,金黄色的桂花蛋上铺着暗紫色的桑葚,半透明的蟹黄汤包尤为小巧玲珑,最底部除了烧rou饭菜外,还有汁水淋漓的冰碗,教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陈皮直接拦过他的肩膀,另一手横过他的双腿,将陈玉楼抱了起来,陈玉楼嘴唇轻轻缠了颤,膝盖上的碎瓷已经和血rou黏在了一起,血rou模糊地一团,看着甚为可怖。陈皮将陈玉楼抱在他腿上,取出一双银筷,小心地将他膝上的碎瓷夹起,挑开之时连着几丝暗红的rou屑,陈皮感觉陈玉楼身体的僵硬,那只手抓紧了他的胳膊,陈皮立刻对着那血rou模糊地伤口轻轻吹气,道:“我给你带了护膝,等天亮的时候,你就带上再跪着,不会疼的。”说罢,他又从怀里拿出一瓶膏药,用银筷挑了慢慢地敷在陈玉楼膝上的伤口。
“嘶”陈玉楼目光微闪,看向了陈皮带来的那盒食物,陈皮给他膝上上完药,便解开他的衣裳,在他后背被藤条抽烂的伤口上继续擦拭,道:“便是不饿,也渴了吧?天气那么热,我可是特意溜进冰窖取的冰。”
“你打我打得那么凶,现在又来做好人。”陈玉楼再度扭头,嘟着嘴不看那些食物,陈皮笑道:“我若不打你,师父也会让其他人动手。如果换成旁人行刑,倒还不如是我虽然打得你疼,但都避过了筋骨,待师父气消了过几日,便能长好。而且,只有我动手,晚上我带着东西来看你,其他人才不会起疑。”
“你欺负我我不想和你说话。”陈玉楼垂下头,鼻子酸酸的,陈皮夹起一个蟹黄汤包,戳了个小口子,在陈玉楼眼前晃了晃,道:“那想和包子说话吗?”
陈玉楼嗅到那股芳香,感觉麻木的味蕾似乎觉醒,怔了怔见陈皮将包子移开放到了他自己嘴中咀嚼,不由哼了一声,道:“你不怕烫?”
“还好啦,不是有这个吗?”陈皮端起冰碗喝了一口,然后放到了陈玉楼嘴边,水果的香甜和碎冰的沁亮让陈玉楼无法拒绝,张嘴饮下两口,只觉那沁人的果汁无比曼妙,身体炽烫的温度和伤疼都减弱了不少,便抬手接过了那冰碗,小口小口地慢慢饮着。
陈皮未曾见过陈玉楼这般乖巧的样子,他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从前的隐忍、恨意,纯粹地就像一只在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兽。陈皮看着他脸上的刀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摸上去,但到了半空又停下,道:“吃桂花蛋吧,我做的这道甜点,吃过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陈玉楼看着那金色一碗端到嘴边,已经可以闻到很淡的清香,陈皮挑起一小块喂入了陈玉楼嘴中,软嫩却不松散,轻轻一咽便滑入了喉咙,香甜仍残留在口齿之间。
“你,师父也喜欢你做的东西吗?”陈玉楼看着陈皮脸上的笑意淡去,还当他不会说,未料到陈皮却是直言道:“曾经他喜欢过,只不过后来他不愿再吃我做的东西了。他喜欢吃张启山做的面,味道难吃极了,可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张启山。”
陈玉楼揉了揉鼻子,道:“那你以后,可以做给我吃。我才不吃难吃的玩意儿,管他谁做的”
“好啊。”陈皮再次笑了起来,道:“无论如何,到底是我伤了你。你之前可以坦然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