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你也是被轰出来的?”
“你、您是……我姐好友?”又补充了请问两个字。
“被我姐?”
“犯了什么事?被赶出来了?”
警。暖冬的阳光倾洒下来,和她吐出的气雾舞动交织渗透,在她脸上投射下宛若丝绸水波般流动光圈,像是蒙着一层柔纱;脸颊上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闪着碎金的光,眼珠却是更亮。
谁知往常冠以好脾气的周咸清皮笑肉不笑地扭住她的耳朵,咬牙切齿,“你在说啥子?你在说啥子?羞羞!这些话是你能讲的吗?”
“来嘛,”她难以言喻地看着他,眸子中甚至还有几分不忍和悲天悯人的仁慈,表情淡淡的,“一起耍。”
“去。”周咸清低头细呷了口茶,下达了命令。
“呵!她?”周咸清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往外遥遥一指,“听见外面乒乓乒乓声音没有?人家正跪着耍掼炮咧!”
“晓得了,姐姐。”
看对方似乎没听见,还在怔愣着,她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为了表现得礼貌亲切,她有些表情怪异又生硬地拧巴出两个字。
在受令者意料之中。周咸宁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非常自觉地出去跪着,动作行云流水,面不改色。
“她在外边冷,别冻着了。”
“以后在外面,不管对任何人,说话都要斯文守礼,不要一副没有家教的样子。尤其是在坤泽面前,要规规矩矩。晓不晓得?”
周咸清出去了不久,许祯就招呼着把小姑娘领回屋了。他把周咸宁安顿好在桌旁,给她解开了几个纸包的麻绳,展开了油纸,假装是在开封周咸清的点心,让她不要讲礼,随便吃就好。小姑娘吃得不亦乐乎,
面前的坤泽男子不回答,便也只当他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幽幽叹息一声,两只手从身后窸窸窣窣捯着什么,忽地朝他伸出右手,手心里明晃晃放着一盒印花掼炮。
他没想到见面第一句是这种话。坤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她表情总算是有了些许变化,不可置信地睃着他:
她蹙眉思索片刻,感觉不太对头,直到听到他说是被老师,才释然点了点头。
毕竟还只是个需要人照看的孩子。许祯点点头。
“好了,我出去买点东西,毓如,劳烦你帮我看一下她。你就说是我让你把她看到起,她很听话的。”
为了让他尽量不感到尴尬,给他打发时间,便以爆竹酬姊姊好友。
颇有些如级主任成熟老练探水摸鱼般的语气。
许祯随即也跟着出了课室。
可谁又能知道,那时还在叫自己哥哥的小姑娘,几年后却在床上一边干着自己一边叫妈妈呢。
正式见到他第一眼,她是这样的。
声音虽小,但在此刻安静中也显得清晰。也许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周围人都哄堂大笑,也有一些人面色僵硬异样,红着脸继续做自己的事。许祯微微侧目过去,眼神一定,观察着她,手上把玩着笔帽。
他提着一摞纸包回到宿舍时,外边的周咸宁还没有回来。虽说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好插嘴,可是礼节面子上还是要到位的,于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轻轻来了一句:
见他点头,她明显缓和了许多,语气也柔和起来,像是遇见了同党,并对同伙人展露出深厚的关怀支持与革命情谊。
她这种娃儿被轰出来不稀奇,可是像他这么大的大人都能被轰出来,未免太难堪,她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像是看他可怜,实在看不过眼,才出于同情和义气对他施舍出这么最后一盒小炮仗。
小姑娘缓缓偏过身子,辫子耷拉出稳坐钓鱼台的风度,背着手凝视他不作声,半晌,沉沉开口:
她姐姐的话,她都会听。
“……哥哥。”
周咸清走后,他不放心,便走出屋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看在和孟澈的情谊上,他也得照看好她。
小姑娘左顾右盼之时立马发现了姐姐,眼神忽闪一亮,下意识闭上了嘴,便飞也似地蹿过来。绒线围巾飘着,鱼骨辫子摇着,翘起嘴角,笑得很乖。
他顺便从图书馆还完书之后,顺道路过糕饼铺子,顺便想起下午可以做零嘴,便顺便买了几盒。福锦记的,有咸口有甜口也有咸甜口,每个招牌口味都提了一份。
随后在一堂人目瞪口呆之下将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书本的周咸宁拖了出去。
许祯微微一怔,怪不得一路走过来总听见有人在玩火炮,还以为是谁家小孩在耍,原来是她。那响声顿时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刺耳嘈杂惹人心烦了。
“周孟澈是哪个?有人找!”课室骤然安静。她目光沉静,声音沉沉脆脆的,带着明显的川北口音。她身处坤泽的学堂,周围一众坤泽都在好奇围观,她却丝毫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绷着脸,嘴里小声骂骂咧咧,“个锤子,遭瘟的保安吃错药,不让我进来,我讲了好半天……”
他颔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