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踏入季家。
「t,对不起。」
季司朗轻声说。
「哎,说什么呢!你这是勾起我的内疚啊,季司朗。
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你说。」
这个男人啊,永远都是这么体贴,照顾她的感受。
季司朗笑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他说:「喝一杯去?」
朱旧指着车窗外还很高的日头,笑着摇头:「你这酒鬼!」
季司朗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最大的爱好竟是酒,而且非烈酒不喝。
他朗声说:「人生得意失意都须尽欢,尽欢唯有酒也!」
「好,陪你喝,不醉不归!」
她想了想,说:「不过,地点我来选。」
他们驱车去了贝克海滩。
抵达时太阳正慢慢落下去,天气很好,天边玫瑰色的晚霞,映射得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
「真美啊!」
朱旧赞道,秋风送来海水咸湿的味道,她深深呼吸,「要离开了,才有机会来看一眼。」
季司朗努努嘴:「我们去海滩。」
朱旧摇摇头,在公路边缘席地而坐:「坐这就挺好。」
季司朗想起什么,瞭然道:「你也真是奇怪,一面怕水,一面又喜欢大海。」
朱旧神色一黯,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下,自那年寒冬内卡河里历经生死,她就对水有种巨大的恐惧,再不能近距离站在江湖河海边。
「来,干杯!敬黄昏!」
她举起酒瓶朝他示意,仰头就先喝了一大口,醇烈的龙舌兰滑过喉咙,一片火辣辣的灼烧感,又喝得太急,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季司朗指着她哈哈大笑,鄙视道:「喂,你牛饮呢!糟蹋!」
「谁说的,人生得意失意都须尽欢?
尽欢呢,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季司朗在她身边坐下来,也仰头喝一大口酒,笑道:「大言不惭!还记不记得,你那次在沙漠里喝醉了?
还哭鼻子呢!」
朱旧也笑:「黑历史啊!不过,你瞎说,我哪里有哭!」
那是医疗组一个同事过生日,难得大家有时间聚在一起,买了很多肉与酒,晚上就在沙漠里开篝火party。
那晚月色极美,大家热情高涨,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
她酒量不太好,最后喝醉了,拉着季司朗说了很多清醒时压根儿难以言说的话,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她第一次同人诉说。
关于那晚,最后的模糊记忆是,她趴在季司朗的背上被他背回营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她以为他是为了取笑她而胡说的,其实,那晚的月色下,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肩上的衣裳。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惊得久久没有动弹。
他看了她一眼,没同她争论,感慨道:「真有点想念在非洲的日子了。」
在非洲的一年里,他们并肩作战,同甘共苦,朝夕相处,每一个日出到日落,几乎都能见到彼此。
而今,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从旧金山到中国,相隔一万多千米,时差有十六小时。
酒,越喝越凉。
夕阳渐隐,一点点落入波澜壮阔的蔚蓝海平面上,最后消失不见,夜色降临,深秋夜晚的海风已带了点冷,她抱了抱手臂,忽然肩头一暖,他的风衣已披在她身上。
她歪头看他,身体微晃,眼中醉意醺然:「季司朗,这辈子能跟你做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你醉了。」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绯红的脸颊,滚烫一片。
「我没有……」话没说完,人就往一侧倒,季司朗忙拉住她,看她闭上的眼,他摇头失笑,噢,就这么点酒量,还大口喝酒呢!
他将她抱回车内,却没有立即开车,车子停泊在公路边缘,直至夕阳隐没,他才驱车离开。
朱旧醉得很厉害,他将她抱回她公寓,用保温瓶泡了蜂蜜水放在床头,写了一张便籤条压在保温瓶下,然后才离开。
第二天朱旧醒来,看到他写:我们都不喜欢送别,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保重。
她握着纸条发了会呆,此刻,心里才有了离别的怅然。
世界很小,世界也很大,一万多千米的距离,此后真正是,山长水阔了。
朱旧晚上的航班回国,飞机跃上云层,她往窗外看,旧金山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在异国漂泊十多年,终于要回家了。
她想起在贝克海滩季司朗问她,t,你决定回国,不仅仅是因为你奶奶吧?
是,就算奶奶没有生病,她原本也是打算在年后回国的。
因为那个人在她所不知的时间里,默默做的那些事情,令她放在心底多年从未忘记的感情,再次汹涌而出。
朱旧很快办理了入职手续,她负责的第一个病人,是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