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的分量变得愈来愈轻,化成细碎的光芒,消逝于无形。
良久,只有一朵卷着边儿的白莲落在景梵身旁。
与那朵花一起的,还有一块粗糙的星盘玉佩,静静地躺在原地。
景梵垂眸,泪水滴在花瓣上,玉佩上,血泊里。
彼时风卷云舒,天边已大亮。
萧瑟凄凉之景散去,曙光重返清坞,万物归于太平。
这世上有一个人消失了,却有许许多多正在生活的人在不知情的境况下保住了性命。
一日复一日,山河复太清。
……
妙色王求法偈有云: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世间之理,大都如此。
如梦泡影
长河无波,脉脉流动。
顺着曲折的河岸向上游慢慢地走,只见几片葱绿的落叶在河心中涤荡着,顺流而下,飘向远方。
上前将落叶捞起,那叶子沾着水珠从指缝中溜走,惟余一点水光,晶莹地躺在掌心中。
雾霭罩顶,跨越清澈见底的河床,便来到了一片江心洲。
依旧是那一棵巨大而古老的菩提树,荫蔽中,蓝衫男人伫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双手负在背后,似有所感,转身看着江心洲边一道缥缈的虚影。
“你来了。”
男人冰蓝色的眸子沉沉地凝视着他。
那虚影怔愣了一下,好半晌没有反应。
心绪却莫名地安宁下来。
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有舍有得,大舍大得。你这一生舍了这么多东西,却一无所得,如今在菩提下作忏,可曾有过后悔?”
虚影皱着眉,微顿:“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男人惊讶地哦了一声,笑了笑说:“那么你认为,值得吗?”
“以我一人之力扭转干坤,换河清海晏,有什么不值的。”
“来,”男人衣袖轻拂,对着那道影子勾了勾手,“看看这尘世沧浪之水,会不会因为你的付出而有所改变。”
走到洲边,只见水面之下现出一副山河湖海的画卷,那其中大大小小的人在提剑打架,有的掉了脑袋,有的掉了胳膊,有的面露悲色,拚了命地向外跑。
不多时,画卷延展至末尾,只见天地萧索,一派凄凉,许多人正举着杂七杂八的工具垦地伐木,看不见的角落里,仍有穿着黑衣的魇鬼在暗暗地盯着他们。
影子默了良久,说道:“百废待兴,来日可期,这正是我想要的。纵然余孽未除,比之先前也安定了许多。”
蓝衣男人垂眸睨着河中粼粼波纹,轻声说:“你觉得值得,那便是再好不过。”
“不过,我为何会在这里,”虚影警惕地看着他,“我不是死在那场大战中了吗?”
“唔。”
男人微微一笑,挑眉道:“看来你都忆起了……云殊华。”
这个名字说出口,便像咒语一般刺入影子的脑海里,他头疼地捏住眉心,连忙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我为何隻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的记忆回想起来却异常模糊。”
“那些记忆不过是你在下界遇到的诸多烦恼,如今你脱离了下界,那些记忆也不该留。”
男人眸色一暗,悠悠道:“现在,你有一个永远留下来的机会,你愿不愿意接受?”
云殊华没有拒绝,隻反问:“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
“接受了,你便能超脱欲界,得道永生,与我生生世世Cao纵下界命盘。”
“若不接受……”男人叹息,“你还能去哪呢?”
“……”云殊华思忖再三,定睛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刚才你说得道永生,莫非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神?”
“还有,你为何要顶着我友人的脸。”
云殊华面上划过一丝厌弃:“他已经故去了,你何必再以此面貌现身。”
“你不喜欢吗?”男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我本无真身,可以化作你想见的任何一个人。”
话音甫落,白衣委地,莲花盛开。
云殊华看着眼前人的样貌,瞳孔针一般地缩了缩,扬声道:“我见过你,在裉荒山上,你曾经入了我的噩梦,假扮成别人的样子。”
男人剑眉微挑,不置可否:“有时闲来无事,也会愿意去下界逛一逛。”
云殊华偏过头,努力不去看那张熟悉的脸:“既然你有这样神通广大的本事,还是劳您将我送走吧,碧落黄泉,我该去哪就去哪。”
“你不愿意留下来?”
云殊华摇摇头:“我这人有七情六欲,心里也有执念,不适合做这样的逍遥神仙。”
男人脸上燃起一丝兴味:“执念,你有何执念?”
云殊华闭了闭眼:“太多了。”
“何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