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惝尚未瞑目,便侧躺在地,顷刻间没了呼吸。
围观的众人慌乱地退后,恐惧又敬畏地看着神明一般的云殊华,手中的兵器也掉在地上。
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
眼睁睁看着卫惝在身旁死去,傅徇心中一沉,意识到形势即将发生反转。
他偏过头,向远处的清坞山门望去,凝心感受,便觉一队大军正快速赶来。
应当是玉逍宫的兵马,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及时。
想到这,傅徇稍稍安心下来,转身便向人群外走去。
忽然,云殊华对着天空连射三箭,玉墟殿前的魔修一个接一个嚎叫着滚落石阶,口中吐血,转瞬便没了命。
疯了,真是疯了。
傅徇加快步子,忽见绯红的一片如chao水般向玉墟殿前涌来,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玉逍宫的人马。
是绯影军!
他暗道不好,手中玉笛幻化成一把长剑,正欲杀出一条血路逃窜出去,眼前却猛然划过一片青色。
旋即喉咙被人死死掐住要害,身后传来索命般低沉的声音。
“父亲,您还想逃到哪去?”
傅徇的膝弯被江澍晚狠力一踹,当即仰翻在地,他抬眸看着江澍晚的脸,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生你养你,你要恩将仇报?”
“如何生,如何养,我怎的不知呢?”
江澍晚掐住他的脖子,手下使力:“我的父亲,我浑身上下哪一处伤不是拜你所赐,时至今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那又如何,若不是我将你养大,你早就死在东域某处──呃!”
傅徇心臟处传来剧烈的刺疼感,他脸色一白,使力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只见沈棠离拖着血淋淋的双腿,膝行在他面前,手上正握着插入心臟的刀柄。
他双目清明,对着生命渐失的傅徇微微一笑。
“傅宫主,我这条仙尊大人的狗,当得可还令你满意?”
傅徇面色青紫,早已说不出话,他身体抽搐着,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短短时间内,玉逍宫与清虚门的主人都死了。
魔修与道修四散逃开,厮杀,掠夺,疯狂地与绯影军交戟而战。
这场闹剧,总算是到了头。
云殊华落到地面上,眼前一黑,喘息片刻才站稳脚跟,他扔掉手中的摘星,踉跄着向景梵走去,短短的一段距离,如同走在刀锋上,往前一步,五脏六腑便翻滚着,灼烧着他的躯体。
走到景梵面前,他支撑不住地倒下,口中吐出大滩鲜血,意识昏沉。
景梵松了问月,伏上前与他的手交迭而握,可他手腕遭人砍了一剑,不论如何使力,也只能虚握着,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给他安全感。
两人身上满是血腥味,云殊华却伸出双臂,勉力抱上去,倚在他怀里。
“师尊。”
景梵呼吸错乱,长睫颤了颤,心痛如绞。
云殊华将法华碑刻取出,放在景梵手心中:“拿着它,它会保护你,会没事的。”
“私自借用师尊的东西演了一场戏,现在总归是,物归原主了,咳咳……”
大团大团的鲜血,刺痛景梵的双眼。
他看着手中的碑刻,眼睛一闭,热泪便砸了下来。
“小华,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景梵声线颤抖,喉咙哽咽。
云殊华强撑着点点头,说:“可是,我从来没怪过你。”
他感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便强压着痛意,用极低极细弱的声音,靠着景梵说话,鲜血从他口中断断续续滴落,渐渐变为血柱,洒在景梵干涸了发黑血迹的胸膛上,血迹交缠,复又变为鲜红。
景梵流着泪,双臂无能地虚揽着他,感受着云殊华渐凉的体温,低头与他厮磨着,紧贴额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贴在一起,感受着生命的消逝。
“能不能,能不能不走?”
景梵恳求着,泪水便止不住地流:“能不能永远在一起,我爱你,我舍不得。”
云殊华与他对视,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我知道,我知道的,因为我也一样。”
他小心翼翼抱着景梵的腰,避开他的伤口,慢慢深呼吸,去嗅他身上的清莲香。
景梵悲恸地闭上眼,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如此恨自己的无能。
恨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连给爱人一个怀抱的能力都没有。
反倒要对方竭力覆上来,两人才能有片刻的温存。
景梵咬着牙,隻觉心中酸疼难忍,痛苦不迭。
“师尊,最后的时间能与你一起度过,我已经很满意很满意了,”云殊华鼻尖发酸,“再让我抱抱你吧,就算痛,我也不会放开了。”
他轻轻靠着景梵的肩,泪雨潸然。
感受到云殊华的气力加快消失,景梵知道,这是生命走到尽头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