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尘这一趟回龙崖,可不仅仅是为了探望父母那么简单。探问关于琴弦的事情是一,可更要紧的,是向母亲讨教,这抓牢男人的功夫。
陌尘的母亲,身为齐氏的女儿,自然不似娇羞矫作的寻常女子。当年,她为了拢住心上人的心,可没少使“非常手段”。据说虞陌宗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一代翩翩佳公子。他起初,对陌尘的母亲没上过什么心,可在某次镜山拜会、酒过三巡之后,两人不知怎么,就花前月下、越了礼矩。肌肤之亲后,夫人肚里有了陌尘,虞陌宗只得奉子成婚,将她娶进了门。这番“高明”的手段,叫虞夫人至今说来,都颇感自豪。陌尘此次向母亲取了经,自然在行事作风上,都更为大胆了些。
陌尘伸着小指头,悄悄勾了齐魅的抹额,卷在手里把玩,口中继续回忆着美好的两小无猜:“魅哥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贪玩,跑到这瀑布边上来,攀着石头玩耍。那时我们都未开始修灵,没有自保能力。我不慎落入水中,自高崖上坠落下来,水流打得我浮不起来。我心下里慌张,一口一口地呛水。你知不知道,那时,我心里头最想的人是谁?”
齐魅僵直站着,哪里有心思,回答陌尘的问题。他只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头,最想的人是餮。餮还在看着吗?他会怎么想?他生气了么?
尽管聪慧如齐魅,明白知道陌尘想听什么,可他不想假模假式,随口编一个“是你爹爹么”之类、装傻充愣的回答。
陌尘还在执着不弃地叙说,试图勾起齐魅的共情:“自然是魅哥哥你呀。我当时想,我死了不要紧,可如果这辈子做不成你的妻子了,那我可舍不得死!好在当时,你真的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把我捞了上来。当时我睁开眼睛,见到你慌张的神色,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好生侍候你,还你的恩情”
陌尘本以为,齐魅会念起两人自小的羁绊,对她温柔些,可她没料到,下一刻,齐魅忽然抽了自己捏在手里把玩的抹额,沉声说道,“叫我家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和往日不同,我已是齐氏家主。我要在众人面前,树立榜样,即便你是我表妹,也不可破例。”
齐魅特意没说“你是我未婚妻”,而是选了无可改变的血缘事实。说话的同时,他退开身子,躲避了陌尘凑上前来的狎昵。尽管他确信,以餮超出常人的耳力,绝对能听清这番话,但为了避嫌,他还是陡然提高了声量,叫陌尘不适地嗔怪望着他。
齐魅回到镜山后,曾经思虑过,自己究竟是在何时露了陷,叫餮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将过程细细回忆,条梳理析,最后推定,应是在他与陌尘,于房中叙话之时,叫门外的餮听了去。当然他不知,当时的餮,就坐于屋顶之上,揭了瓦,不仅亲耳听见,还亲眼目睹了他端着陌尘下颌,问她是不是不信,自己还能“人事”。
“为什么嘛!”陌尘忍不住一跺脚气道,“这里又没有别人!难道私下里也叫不得吗?多生分呀!我不听、不听!”
齐魅下意识斜眼再瞟。果然,那道黑影,不知何时已退回洞中去了。可是齐魅知道,以餮的性子,恐怕还在暗处继续听着呢。
齐魅想着,多少还是要软化一些,给这姑娘一些温言软语的好脸色,她才肯敛了小性子随他回程。既然餮没在瞅着了,齐魅赶紧抬了手,轻拍一下陌尘肩头,算作安慰了:“好了表妹,莫要胡闹。咱们回去吧。”
可今晚的陌尘,像是囫囵吞了一只红椒。她忽然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卷线丝,握在手中,用前所未有的负气口吻,对齐魅嚷道:“我已问过爹爹了,这东西,就是邪物!虽然不知究竟是何物,可父亲让犬人嗅过,这东西透着一股子邪`yIn之气,绝非寻常之物!魅哥哥,自你从南馆回来后,有好一阵子闭门不出,整日里,只听得琴声从你房中传出。你敢说,你不是被邪祟迷了心窍么!你告诉我,那个叫陶铁的小厮,是不是就是咱们要捕的饕餮,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是不是想他想得无法自拔了!”
无法自拔。齐魅的心弦,被这铿锵有力的四字,狠拨了一下。
是啊,陌尘一来,你怎么就落荒而逃了呢?齐魅啊齐魅,你夜半难眠,不就是因为,想他想得“无法自拔”了吗?
此时此刻,隐匿在黑暗中的餮,清清楚楚听闻了陌尘的质问。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缩紧,牙关咬起,促狭的眸光中,不自觉泛上了狠劲。
这女人竟敢将他奉与齐魅的琴思,毫不客气地破坏,简直胆大包天!真想就这样抬手,送那个该死的贱`货上黄泉路去。可他那般做的话,定然会给齐魅惹下滔天的麻烦。
餮上镜山来之前,早已打听得清楚。镜山之所以叫做“镜山”,那是因为山巅的御狩台上,悬着一面巨大灵镜。四周围排布着灵石阵,汇聚灵能,投射在虚空之中,构成八卦棱镜的浮影,此镜无时无刻不在兀自旋转之中,监视着整个镜山之上、一切邪能的异动。
餮若想以邪神之力屠了陌尘,虽然易如反掌,可那样的话,他的模样就会立刻显现在灵镜之中,整个镜山的人都会知道,邪神已入侵。届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