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转醒的时候不知今夕是何夕,头隐隐痛着,环顾四周一片陌生。隐约记得自己上了车,但现在不在车上,而在一个四方乾净的房间里。四面灰墙,一地红砖,她躺在铺着白床单的一张单人床上,旁边有个马桶和洗手盆,还有一张小桌子和凳子。房间天花比平常高,靠进天花板有一小口气窗,隐隐透点光。得。这是个监狱呀!牧野并不害怕,能把她这么正经八百关起来,应该就不是简单先姦后杀的调性。她慢慢坐起身,没有被捆绑手脚,但一动就头疼。她把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没有外伤,衣衫完整,手机钱包一概不在身上。作为囚犯这个待遇不算恶劣,她忍着头痛尝试站起来,试扭开水龙头,看到有水无误后洗了把脸,捧着水喝了几口。「不要喝生水呀!」一把耳熟的声音传来,牧野猛地回头,头一晕扶着洗脸盆。餐盘被人直接开门端了进来,盘上一碗熟悉的榨菜rou丝冬粉配滷蛋,还有一大罐水。来人圆圆脸一团和气。「阿珠妈?!」牧野被吓得抖了两抖,重复:「阿珠妈?」「欸!给你送吃的。」阿珠妈把餐盘放在小桌子上,拖过小凳子,把牧野按在凳子上。「趁热,快吃。」阿珠妈一脸慈祥地坐在床上看着牧野。牧野愣愣的,拿起筷子真的吃了起来,不吃不知道,原来自己很饿了,被关起来前才刚刚吃饱,据空腹飢饿程度,自己起码晕了六到八小时。这碗冬粉,是她从小吃到大的味道;但阿珠妈还是她以为的阿珠妈吗?牧野脑里闪过对朱家麵馆的所有记忆,那不起眼的,司机大哥们爱去的便宜麵馆,价格低,味道不错也管饱。厨房里有朱大叔和他儿子,都不多话,躲在后头默默做饭。前台就是阿珠妈,胖胖圆圆的一个开朗妇人,她看着他们长大,为人和善慈祥,特别关照自己和隋唐,动不动送小菜啦添汤添料。阿珠妈是被绑架来的吗?看着不像,她送餐淡定得像是在自家麵馆一样。牧野忽然想通了,她一家也姓朱,麵馆就开在天香苑山脚。从她进天香苑开始,这破破小小的麵馆就在那了,至今也保持着同样破破旧旧的样子。而阿珠妈,今日细看,何尝不是犹如当年同样的容貌,竟也没有老去一丝半点。世华说王猛出现过在朱家麵馆,当时没多想,毕竟那是天香苑附近唯一的餐馆。但她这下开始思考,为什么这是天香苑附近唯一的餐馆?阿珠妈看着牧野的脸色变换,也不催她,只是这样带着笑意,静静看着牧野。那表情,说慈爱也没错,但在监狱般的场景,何尝不像磨刀霍霍向猪羊?「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吧?」阿珠妈体贴地递给牧野一包纸巾:「慢慢吃,慢慢问,我们不急。」牧野喝了好几口水,才徐徐吐了一口气问:「阿珠妈,你是帮谁做事呀?」「我帮自家做事。」阿珠妈叹气:「你呀,不是提醒你好几次,不事二主吗?」牧野按耐着惊讶不发作,但瞳孔不受控地放大:「是你?你打我的?」「不是我,我哪捨得下手,我特别喜欢你和隋唐。但我也无法阻止自己人教训你,本以为你吃了亏会改,结果你根本不理。我也和他们说过,对你不能太含蓄,这么四个字你肯定看不懂。」「我真不懂,我哪来二主?侦探接案只能接一家还得了?你也不是我客户,计较这些干嘛?」牧野急了,说话都变快了。「你接了呀!」阿珠妈气定神间:「找古董盒子的,论先来后到,也是我们先吧?」
牧野闭了闭眼:「你说那个德国教授。」「汉客,是我们的合作方。」阿珠妈拍拍牧野的头:「吃饱了吗?」「是他找人打我的?」牧野追问。「唉呀!汉客就是书獃子,他哪会搞这些你接了我们这活,又接了黄嘉那边的,还和花前搅和得说不清,我们也没办法留字条你看不懂,打你又不怕,要好好和你说只能把你带来这也是下策,要是你聪明点我们也不至于。所以我说,有什么你儘管问,你在这里头我们都放心,和你掰扯到清清楚楚都没问题。」看来不会杀了她,但也不会放了她,牧野说:「我在这也没什么,但时间长了,外头找不到我了,谁报警了,你们也麻烦吧?」「这个不用费心没别的想问吗?」阿珠妈还是那个好脾气的模样。牧野千万思绪找不到个头绪,只能想到什么问什么:「你说你们,是清茶门吗?」「是呀!你原本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都查到了。」阿珠妈嘟囔着:「真是个傻孩子。」「那你和朱效天是什么关係?」阿珠妈笑了笑:「都姓朱,但我看吧,也算不得一家人。真要算,朱效天本家该姓郑,你知道郑成功吧?都叫他国姓爷,朱效天也好,郑效天也好,都说得过去。但我们是鲁王朱以海之后。」牧野听得懂郑成功,但什么鲁王就没办法了:「什么鲁王?朱效天不是孤儿吗?」阿珠妈看着牧野,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要是早听我的就好,领到我这养,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朱效天当然不是孤儿,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鲁王朱以海,堂堂大明监国,监国我知道你听不懂,监国就是古代皇帝不能亲政的时候,代理干皇帝的活计,不担皇帝的身份。反正,是挺厉害的,不过,他走得早,其实就算多活几年,也就那样了,就差埋在哪而已。」「你们族谱都这么详细的吗?」牧野不由得有点羡慕,自己连个姓都没有,看看人家说的头头是道,一个个皇亲国戚。阿珠妈看她的表情,摸了摸牧野的头:「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