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主位者年龄尚小,却顾盼生辉,光华尽显,已见沉鱼落雁之资容。宁安硕停下脚步,行礼:“给众位夫人请安。给姐姐请安。姐姐,江公子等已到。”江明越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听到了身边阿澄极轻极轻的一叹。这边案上亭中已设好一席,并不与母亲和众位夫人姑娘在一处。宁翰林请他们重新入席,宁夫人在对岸笑道:“我的彩头是古泉短刀一柄,洮砚一方。安硕不许作。余者限一炷香,能的不拘几首,尽力作来。”席边有两条长案,上有笔纸,已经研好了几砚墨。宁翰林亲自点燃了一炷长香,约有半个时辰功夫。江明越看到阿澄眼中志在必得。他随意挑了一个位置,才拿起笔,便见母亲的贴身大丫鬟碧月在树后叫他。他搁笔过去。碧月说:“太太说二爷不必认真,随便一作就是了。”江明越:“为什么?”碧月怔住了。二爷也会问“为什么”?二爷难道是想认真作的? 刀如游龙宁安华很清楚地察觉到了温夫人的态度变化。上回她去江公府, 江家明显是把适龄的男孩子都推出来,把他们的优势都摆在明面上,任林家去选。想要辈分高、地位尊贵, 有江明越。想要家中人少自在,自己能当家做主的, 有温澄。想要多留几年女儿, 晚些再送出阁,还有江纯定。至于江纯辉, 和前面三人相比没有任何优势……大约是凑数试试的。但今日, 听她明确说出“只希望将来他们夫妻能彼此一心一意, 忠贞不渝,白头到老”后,温夫人再没提过江明越, 改为专心推荐温澄。很多话不必明说,大家意会即可。宁安华不是非要皇后兄弟做女婿,还要看黛玉自己喜欢和林如海的意思。再说, 江明越的确出挑,可比他还出挑的少年, 宁家就有一个, 也没有稀罕到为他改变原则底线的地步。温澄的个人条件并不输江明越。若黛玉看他顺眼,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若黛玉没看上他, 日子长着,再挑就是。瞥见那个叫碧月的丫头回来了,宁安华会心微笑。温夫人让江明越别表现得太好也是好事,免得黛玉欣赏他, 江家却无意,那才是不好。她又翻了一遍面前姑娘们做的诗。席上无有不通诗书者, 不会作也会评。众人公评,黛玉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江纯薇居第二,青儿第三。江纯岚和瑛儿落第,一人罚一杯酒,还暂存着没喝。不用事先透题,黛玉果然也是第一,她准备的彩头就好像成了专给自家孩子的。瑛儿又小,不宜饮酒。正好让她有了借口,把男子们叫过来,让黛玉细细的看。对岸席上虽摆着满满的酒菜,却只有宁安硕一人慢斟细饮。余下六人,或凝神沉思,或奋笔疾书,或搔头叹息,连张如琢、江纯毅都在认真作诗。卢芳年与云氏年龄相仿,便打趣道:“你们猜,江大公子是为了彩头,还是怕在爱妻面前落人下风?”云氏“哎呀”一声,红了脸笑道:“既是宁夫人出题,他怎好不用心?并不与别的相干。”宁安华有心观察江家对小夫妻之间感情好是什么态度,便笑命檀衣:“快把这屏风搬过去,送云nainai到那边坐着,别让江大公子懈怠了。”檀衣便伙了五六个丫鬟婆子,笑请云氏挪到东边栏杆处坐了,那里离江纯毅等作诗的地方近。云氏满面羞红,还不忘了先看温夫人和宋氏。温夫人笑呵呵让她去,未见分毫不喜。宋氏也含笑,眼中却闪过一抹怅然。云氏动了地方,席也用得差不多了,宁安华便让林黛玉请姑娘们穿花钓鱼,又问温夫人和宋氏是否要暂歇。温夫人和宋氏皆说不必。柳月眉不小心多吃了几杯酒,此时酒意上来,有些不胜之态,卢芳年陪她出去散散醒酒。宁安青游园、坐席、作诗这半日,已至体力极限。宁安华一直在她身上多留着一份心,见她林黛玉悄悄说了什么,林黛玉摸她的手探她的额头,她笑着摇头。林黛玉与姑娘们走在前面,她慢慢跟在最后,渐渐错了几丈远。至转弯处,姑娘们向前转,她便向后拐走了,没惊动什么人,离去得无声无息。再等她特意拨去照顾宁安青的英莲过来,悄声回:“青姑娘命我来告罪,说请太太放心,她只是累了,回去躺躺就好,若有不适,会立刻找十一先生。”宁安华方暂安了心。离席还是五个姑娘,到了西边栏杆处钓鱼就剩了四个,少了一个,温夫人又见有丫头回话,便问:“青姑娘没事罢?”宁安华笑道:“她自小体弱,今日是着实高兴才玩了这半日,平日纵在家里走走,不过一两刻钟就要回房了。连一年里上学,她也是三伏、三九皆不去,只在屋里养着。”温夫人想到宁安青容貌清丽,气度娴静,举止风流,才思敏捷,偏生小小年纪气虚面白,弱不胜衣,也真心可怜,便与宋氏多说了几句养身偏方等,宁安华都耐心倾听谢过。既说起了宁安青的才学,宋氏便笑问:“方才听得青姑娘和大姑娘都是夫人亲身教导开蒙的,两位姑娘高才,想必夫人也饱读诗书。今日如此乐景,我是许久不读书动笔了,不敢献丑,夫人若笔犹未封,为何不作一首,以记今日,也叫孩子们知道山高海深?”
宁安华笑道:“不敢当淑人谬赞。我虽识得几个字,幼时也曾作过几首几阕,不过游戏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尚不如孩子们今日之作。且自家严、家慈去后,我再无调文弄字之心,偶有闲暇,只一画以娱而。蒙淑人高看,若不嫌技艺粗疏,我便献丑一画,如何?”宋氏忙道:“是我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