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有些眼熟,顾九想了一会儿,才确定是沈时砚写的。顾九把字条扔进炭炉。刚好,可以趁此给她小娘上柱香。顾九本来想在下午找个时间,去岑淑琴的房间瞧瞧,眼下只能先往后推。用完午膳,顾九去田氏的住处说明来意。听到顾九要去给生母上香,田氏没有犹豫,让人备了马车,只道让她路上小心。白云观算是玉清宫的旁支,建在皇城往西的金梁桥附近,恰好毗邻宝相寺。大宋虽说崇道礼佛,但如今的官家倾向于佛家,而垂帘听政的高太后则更崇尚道教。白云观所建的地方极具目的性,不仅和宝相寺是邻居,出了皇城再往西去,可是被寺庙包围的地方。白云观建在那里,与其说为了抢香客信徒,不如说是外戚为了和官家争权来得更加确切。到了白云观,顾九戴上帷帽,去到供奉宋小娘牌位的地方,上了三炷香。等她从拜垫起身时,一个小道士走过来问她需要求签吗。明月知道自家姑娘最心烦这些,便准备过去拦下,顾九却先一步点了头。明月诧异地看向顾九:“……九姑娘。”顾九让明月呆在这里别乱走,随后跟着小道士离开。小道士带着顾九绕过供奉三清神仙的大殿,来到一处供香客居住的客堂门前。顾九正打算敲门,流衡从里面走了出来。“顾娘子,请。”客堂中央摆了一个四方棋案,两侧放着素色蒲团,此刻沈时砚就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沈时砚今日穿了一件墨青色圆领祥云文长袍,衬得他的肤色冷白如玉。门户半开,从外面偷偷跑进来的曦光懒懒地浮于沈时砚的半张侧脸,勾勒出清逸俊朗的轮廓。沈时砚手执黑子,半垂着睫,薄唇轻抿,静思的模样像墨画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顾九不由地有些心神荡漾。她走过去坐在棋案另一侧时,沈时砚落了子。两人谁也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讲起了岑庆的病情。“我觉得他的病有些古怪,”顾九斟酌着说道,“从脉象上看的确是肾肝出了问题,药也对症。岑庆是正月下旬病倒的,也就是岑淑琴消失的第二天。如今已是二月初,按理说至少应该能调养过来,可我看他的面色却不是如此。”“当然,也可能是我医术不Jing。”顾九补充道。闻言,沈时砚轻轻笑开:“顾娘子莫要妄自菲薄。”沈时砚问:“顾娘子,可得到有关岑淑琴的一些消息?”顾九摇头:“大多都与你们说的一般,在白云观上香的时候突然消失。”“对了,”顾九想到了今日田氏说的那番话,“田大娘子是不是曾经有个女儿?我怎么没听说过?候府的人也不曾提过。”沈时砚没问顾九为什么忽然问起了田慧芝,只是答道:“因为定远侯不认这个女儿。”顾九怔了下。沈时砚继续道:“田氏未嫁人之前有个青梅竹马,而岑庆这个人生性多疑,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岑庆一直不愿意让她上族谱。后来小女孩得了天花去世,岑庆也未让她入土为安,一把火烧了尸体。”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人们不愿意提起,是不想得罪岑庆。他远离汴京多年还能知道这事,是多亏了楚安喜欢走街串巷,到处瞎窜的习惯。顾九皱了下眉。“顾娘子,我今日要去岑淑琴的夫家一趟,你可要一同去?”顾九想了下,点点头。沈时砚让流衡去拿了一套道袍给顾九。顾九换下之后,扯了扯袍子,笑道:“如今我成了我最厌烦的那种人。”沈时砚问:“顾娘子不喜欢道士?”“嗯。”顾九点头。“那你为何还要把你生母的牌位摆在这里?”“这是两码事。”沈时砚看了她一眼:“我也不喜欢。”顾九了然。你是站在官家那边的,自然不会喜欢道士。顾九把明月叫到客堂,把帷帽替她戴上,嘱咐她呆在这里。随后,顾九跟沈时砚一起去了景福坊秦家。路上,沈时砚将秦家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听到秦家是寒门士族时,顾九小吃了一惊。这种门第能和侯府攀上关系,倒是少见。秦家人听到宁王来了,纷纷出来迎接,恭敬行礼。等视线瞟到沈时砚身边那个穿着道袍的小娘子时,心里犯疑。顾九见此,立马像模像样地甩了一下拂尘,嘴中念道:“贫道法号‘弧朔’。”众人敬畏宁王,虽说从未听说过“弧朔”这号人,但也都不敢怠慢顾九。沈时砚笑着瞧了顾九一眼,后者趁其他人不注意,小幅度地挑了下眉。
两人被秦家人迎进屋,岑淑琴的夫君秦怀问他们所来何事,沈时砚说是关于岑四娘子。秦怀愣了下,没想到这个失踪案还会再查下去。“秦郎君,不知尊夫人,”顾九压低了声音问,“身体上有无特征?比如痣和胎记之类的。”秦怀被这话问得有些尴尬,他抬头看了一眼温笑着的沈时砚,视线相碰,不知为何,背脊发凉。他又重新看向顾九:“没有。”顾九又问:“可确定?”秦怀认真想了下,还是摇头。顾九看向沈时砚,而后道:“郎君可否方便带我去趟您和岑四娘子的房间?”秦怀不敢迟疑,连忙领着人过去。走至庭院中时,一个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疯疯癫癫地扑向秦怀,嘴里还不停道:“我儿啊,二郎,我的二郎,你回来看母亲了,你终于回来了。”秦怀连忙安抚妇人,而后让婆子把人带走。“是下官的错,让母亲冲撞了王爷。”沈时砚笑道:“无事。”顾九看着妇人三步一回头的模样,好奇道:“这是秦家大娘子?那她为何叫你二郎?”沈时砚来时告诉过她,秦家二郎去年年底失足摔下了楼,没了。秦怀面色有些复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