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又往嘴里扔了一块,随口问道:“昨日在我院中的人是你?”“是。”“那贼人抓到没?”“跑了。”顾九略感可惜。没钓上鱼。顾九问:“你家王爷怎么说?”“王爷说,不像是守株待兔,倒像是故意让我们请君入瓮。”闻言,顾九了然地笑了笑。自第一具无头女尸被发现至今,这偌大的汴京城里凡是结亲的人家,所有新妇都安然无恙。可偏偏等鬼新郎的传言愈演愈烈,等开封府衙的官差挨家挨户的调查婚嫁之事后,顾九等到了那“鬼新郎”。像是在刻意引导他们往某个方向走。流衡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字条递给顾九,将前些日子调查的结果说了一遍。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岑家四姑娘岑淑琴。顾九看完便将字条扔进了炭炉,火星触碰到纸张的一瞬间,焰火汹涌,转眼吞噬了字条。“今日那公鸡是你们的人做的?”顾九忽然问。流衡点头:“王爷说,礼不成,则废。”顾九怔了下,有些惊讶。她微微一笑:“那劳烦小郎君替我给王爷道声谢。”翌日清晨,顾九被明月叫醒,提醒她要给田氏请安敬茶。顾九梳好妆发,让明月留在房里,由外面的丫鬟领着去到田氏的庭院。还未进门,顾九往那乌泱泱的厅内随意瞧了一眼,忍不住感慨起来这老侯爷的风流。她垂着眸,粗略算了一下,除去正室田氏,坐在两侧的妾室共有五人。“给大娘子请安。”顾九像模像样地行礼,双手奉茶。田蕙芝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温笑着让她落了座。顾九是定远侯府抬花轿入门的平妻,给老侯爷冲喜的平安符,其他几位妾室多多少少都顾及这方面,表面上对顾九也算客气。众人简单地聊了几句,田蕙芝便让身边的婆子领着顾九去老侯爷房里看看。等走了一段路,顾九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嬷嬷,侯爷有几位姐儿哥儿?”婆子瞧她一眼,心想这娘子倒是早早为自己做打算,面上却笑道:“侯府只有一位三哥儿,已经成家。还有四位姐儿,除去五姐儿还待嫁闺中,其余的也都嫁了出去。”这些放在明面上的事情,顾九自然已经让明月提前打听了。说来也奇怪,老侯爷这几位孩子没有一个是正妻田氏所生,那个三哥儿是庶子,却也是唯一一个男丁。于是这位哥儿出生没多久,就养在田氏房里,在家谱上记了嫡出。“四姑娘也嫁人了?”顾九佯装惊讶。提到岑淑琴,婆子脸色变了变,刻意放低了声音:“小娘,您可千万别在大娘子面前提起四姑娘,惹起她的伤心事。”“为何?”“小娘不知道?”婆子有些讶异,“四姑娘嫁到景福坊的秦家没多久,就不见了。旁人风言风语,说得难听,老侯爷就是因为此事病倒了。”听到最后这句话,顾九眉梢一挑,感到奇怪。定远侯若真是注重名声的人,怎么会在妻妾满堂的情况下,还整日流连勾栏瓦舍,甚至干出些期男霸女的恶事。婆子没注意到顾九的神情,继续道:“而四姑娘的小娘很早就病逝,大娘子怕她受其他几房妾室欺负,便把人接到自己房中,养了几年。”“四姑娘和大娘子关系很好?”婆子对这个问题颇有不满:“小娘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汴京城谁人不知我家大娘子最是贤惠淑德,温良和善。”“这是自然,”顾九摸了摸鼻尖,“嬷嬷莫怪,是我一时失语了。”许是对顾九的态度还算满意,两人路过一处时,婆子顺手指了一下。“小娘,瞧,那就是四姑娘之前住的院子。”婆子语气有些自得,“旁的姐儿可是都没有这待遇,是我家大娘心疼四姑娘,让人给她准备的。”顾九知道了自己知道的,眉眼的笑意都真诚起来,甜言蜜语地奉承了田氏几句,将婆子哄得舒服。两人来到岑庆的住处,恰好迎面撞见岑管家领着一位老郎中从院中出来。两拨人简单碰面,婆子打开房门,让顾九进去。“嬷嬷不进来?”婆子说:“奴婢前些时候得了风寒,眼下刚好没几日,怕过了病气给侯爷。”房内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药苦味,再加上四角都摆放着燃火的炭炉,猛地一进去,沉闷得让人有些难以呼吸。顾九走到床边,看到了这位昏睡的定远侯。
面色惨白,眼眶凹陷,容若枯槁,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顾九弯下身,伸手搭在岑庆的腕处切脉。片刻,顾九稍稍加重力道,指腹下才感受到一阵轻微搏动。脉位较沉,脉象细涩虚弱。“气血凝滞,下元久亏,”顾九看着岑庆那张枯树皮般的脸,“这是肾虚啊。”可当她又去摸其他几处脉位时,不由地皱起了眉。怪哉。顾九收回手。长时间纵欲,Jing元亏空,肾虚。得知岑淑琴不见,气急攻心病倒,再加上经常酗酒,生活习惯不良,导致肝火郁结。这些似乎都能说得通。但看岑庆的面色,病情似乎比脉象更严重些。顾九离开房间后,借口想亲自给侯爷煎药,让婆子带她去了厨房。她随手拿了一包药,捻起里面的药材。黄芪、熟地黄、酒萸rou、白茯苓、夏枯草、菊花清热泻火,补血补气,也都对症。顾九将药倒进陶罐后,一边给炉火扇着风,一边琢磨问题出在哪。视线无意掠过某处,顾九动作一顿。不远处的灶台上,还有一包药材。顾九走过去,拆开,用手指拨了拨里面的东西。紫石英、y羊藿、菟丝子、当归、熟地黄、枸杞子、炙甘草。这是暖宫助孕的方子。“小娘,这不是侯爷的药。”一个烧火丫鬟见此,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生怕顾九一个不小心把那包药一同倒进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