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看诊时,顾九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当时没多想。顾九仔细回忆:“我到的时候,那道芥辣鱼片并未多动,纵然许知州动了筷,那么小的量倒不至于引起发病。”停了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正了神色:“引起癫疾发作的原因有很多,但绝对不是那道菜。我给冯小娘看过诊,她对芥菜过敏,绝无可能去让人准备一道她和许知州都不能吃的菜肴。”沈时砚食指敲了敲桌案,没有打断她的话。顾九快速道:“贵人现在可让人去找冯小娘,看她是否有过敏的症状。”沈时砚停下动作,抬眸看了一眼流衡,后者会意,立马去把人带了过来。许府距离州衙很近,很快,流衡押着冯小娘来到两人面前。冯小娘头发凌乱,手里揣着包袱,一进门便软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大喊:“你们这是做什么!来人啊,救命!杀人啦!”沈时砚道:“不用害怕,我只是问你一些话。”冯小娘哪里听得进去,仍是挣扎不已,哇哇乱叫,完全没有平日的风姿。顾九听得眉心乱跳,她走上前道了句“得罪”,简单粗暴地撕下自己的衣裙一角,塞入冯小娘的嘴中。沈时砚眉峰微舒,眼角溢出一丝笑意。流衡道:“阿郎,这人是我从许府后门那片深巷中找到的,应该是想跑。”沈时砚看向顾九,微微抬手:“我们男子不方便查看,劳烦顾娘子。”说罢,他和流衡纷纷偏过头。顾九半蹲下,挡在冯小娘身前,麻利地扒开她的衣领,只看看到脖颈往下有抓挠的红痕。约是昨晚喝了药,红疹褪去。重新给冯小娘整理好衣杉,顾九起身:“冯小娘,是你杀了许知州?”冯小娘疯狂摇头,发出“唔唔”的声音。顾九忽然笑了下:“我觉得也不是你。”许知州当官有道,名声上唯一供人议论的就是宠妾灭妻这点。但冯小娘再受宠,也只是一个妾室。没有有权有势的娘家撑腰,若是许知州死了,冯小娘就是许大娘子砧板上任意宰割的鱼rou。“冯小娘,”顾九故意吓她,“你说我要是把你送回许宅,许家大娘子会不会立马找个牙婆子把你买到市井窑子里?”冯小娘脸色惨白,被困住的双脚不断往后扭动。沈时砚这时温声开口:“放心,若是你说了你知道的,我会让人护你离开江陵府。”顾九听到这话身形一顿。好嘛,红脸白脸。过了一会儿,冯小娘重重地点头。顾九把衣料从她嘴中拿出,问:“许知州昨日究竟因何犯病?”“我、我不知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冯小娘哭道,“我只是听说官人喜欢的那家酒楼出了新菜品,就让人去买来。我起初也不知道里面会有芥辣。等我拎着食盒去到官人书房时,他已经倒在书案旁抽搐了。”“我吓了一跳,不料这时候昌哥儿来了,他撞见了这一幕。他提醒我说若是让大娘子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趁此扒了我的皮。昌哥儿的小娘在他小时候就没了,我无子无女,官人曾让他寄养在我院里一段时日。于是我就求他念在我曾照顾他的份上,让他帮帮我。”“然后他就让我吃了那道芥辣鱼片,他说、说只要让大家误以为主君是因为未忌口才犯得病,这样我就有理由和大娘子对峙。只要拖到主君醒来,他定会给我做主。”说到这,冯小娘哭得更加凄惨了:“可主君真不是我杀的,我今早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不附体。我害怕大娘子要处置我,所以才、才想跑。”而后她忽然指着顾九的鼻子怒骂:“我听他们说是你这毒妇开的药方里多了一味药,才导致官人犯病,现在你倒好——”“啪——”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冯小娘的话。原本放在桌案上茶杯不知为何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沈时砚轻轻叹息一声:“瞧我,太不小心了。”说罢,他摆摆手,流衡又把冯小娘的嘴巴堵上了。“把她安置好。”沈时砚吩咐完,又看向一旁的顾九,薄唇翕合,正要说些什么,两个仆从拎着食盒进来,恭敬道:“沈郎君,杨通判让我们给您准备了晚膳。”他看了眼天色,温声道:“顾娘子若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一起。”顾九今日一整天都未进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这话,仅仅犹豫了半秒,便快速行了一个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贵人了。”沈时砚愣了下,而后唇角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小弧度。顾九心尖一颤,白日被冤情缠身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好他妈俊啊。用完晚膳,沈时砚又让人送护她回家。顾九迟疑了下:“我现在就能直接走了?”沈时砚说:“凶手不是你,自然可以回去。”顾九又狠狠地心动了,她感慨道:“世间像郎君这般好看又心善的人不多了。”沈时砚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眉眼温和:“顾娘子今日忙碌了一天,愿你今夜能睡个好觉。”顾九回到家,明月红着眼眶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她耐着性子安慰一会儿,就回到自己房间。人触碰到枕头的一瞬间,双目便沉沉阖上。
深夜。一个黑影轻盈地翻进顾九家的小院,直奔主屋。黑影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开了一道缝,确定听到绵长稳定的呼吸声时,才翻身跃进屋内。房内无烛,只有片缕清冷的月光从纸窗中探进。黑影露出藏在袖中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靠近床边。没有犹豫,手扬起,泛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地刺向蜷缩在被褥下的人。然而下一秒,被褥忽然被人掀起扔向黑影,紧接着黑影感到腹部一痛,往后踉跄几步。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顾九正握着砍刀直直地对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