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褚匪见赵凉越有意过年小放肆一把,也就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把半坛子屠苏酒都交给了赵凉越。
不料刚饮不到四分之一,赵凉越便开始愣住,平日里怪聪慧机敏的一个人,这下子反应迟钝到不行,有时候褚匪戳他一下,他才想起来手里还有酒,举起喝上一口,但褚匪伸手去夺他的酒,他却又是不肯的。
“溪鳞?”
褚匪用羽毛扫了下赵凉越的鼻尖,赵凉越觉得痒痒的,抬手挠了挠。
“师弟?”
褚匪又用羽毛扫了下赵凉越的鼻尖,赵凉越微微蹙眉,抬手挠了挠,然后挺起自己的身体,要把眼前趁机胡作非为的人推开。
但赵凉越还没把人堆出去,自己先脚一软,直接栽了出去。
眼前的人稳稳接住了自己,但赵凉越本能地要挣开。
随即那股熟悉的淡淡墨香扑面而来,赵凉越愣了下,便不动了。
褚匪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也不知是醉的,还是刚才用羽毛扫过挠的,此时的赵凉越鼻头粉粉的,像是将桃花色着染在上,显得整个人乖巧而安静。
远处宫里连连传来钟响,一共要敲一百零八下,寓意化凶为吉,来年顺遂。
褚匪将赵凉越扶进房间,将他放到榻上盖好被子,俯身耳语道:“溪鳞,新年快乐。”
翌日,守完岁的众人照样早起。
赵凉越虽是被褚匪灌了两碗醒酒汤,但醒来依旧头晕,于是难得地发了一次起床气,用枕头砸向唤他起床的柚白。
然后柚白委屈地出去,把褚匪叫了进来。
褚匪俯身凑近,道:“溪鳞,还不起呢?”
赵凉越不想理,皱起眉头来,拉过被子将自己脑袋盖上。
褚匪笑道:“怎么近几日跟个孩子似的?这般任性和耍小脾气。”
半梦半醒间,赵凉越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虽然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但父亲和母亲都还在,他们住的离主家很远,他那时也是一个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
他可以随时发泄自己的小脾气,可以告诉父亲想要街头小贩售卖的布老虎,可以告诉母亲他想冬日吃鱼,一切都静好而安适。
直到父亲得罪主家,被拉进一桩案子中替罪打死,母亲被迫带他到了主家,他学的第一件事便是隐忍和接受。
“溪鳞,初一可不能赖着不起啊。”褚匪说着开始用杯子去卷裹赵凉越,一本正经道,“要不这样吧,溪鳞你接着睡,我就用被子裹着你,再扛出去见人。”
赵凉越稍微想象了一下褚匪话里的那番场景,立即完全醒了,挣扎着坐起身来,拿过柚白放在一旁的新袍套上,生怕褚匪真的用被子裹着自己出去。
褚匪看着赵凉越手忙脚乱地将衣袍穿好,桃花眼一弯,将一旁的大氅递过去,道:“外面雪停了,还出了太阳,虽然还是冷,但是院里的景色煞是好看。”
“好。”赵凉越接过大氅披上,并不急着出去,而是直直看着褚匪。
褚尚书自然不会因为赵大人盯着看就不好意思,反而得寸进尺低头靠近了些,嘴角一提,道:“溪鳞怎么突然这般看我,就像入了迷一样。”
赵凉越这次倒没有给褚匪白眼,但是说了一句褚匪差点被自己吸进的空气呛到的话:
“师兄,你对我太好了,有时候……很像我父亲。”
然后,褚尚书一个上午都没有开口说话,就站在院里那棵梅树前,不停地薅梅花,最后一整棵梅树都没薅秃了,一直辛勤照看梅树的宋叔隔在远处不住地心疼,又不敢上前劝说。
一直到下午时候,军器司的人带着一个匣子过来,褚匪才从那棵倒霉的梅树前挪了尊脚。
军器司送来的,正是褚匪之前所托铸造的重剑。
重剑的剑和鞘分开装在匣中,剑体足有八十斤,沉重非常,剑身深黑,隐隐有寒光,是把上好玄铁铸造的宝剑。
周围的人皆是为之惊叹,柚白更是兴奋不已,蠢蠢欲动,褚匪便给了军器司送剑的人赏钱,让柚白当场拿了试试。
那几名军器司官吏拿了赏钱却是没走,他们早闻户部赵大人身旁有位武功奇高的少年,今日得了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只见柚白轻松地将重剑拿起,细细从头看到尾,眼里满满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柚白到了院中开阔地带,凝气用力,刺击削劈,人的招式和武器很快适应,重剑生生在他手中达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效果,看得军器司的几名官吏目瞪口呆。
赵凉越欣慰地看着柚白,对褚匪道:“师兄,谢谢你,我从来送过柚白什么像样的礼物。”
褚匪有些哀怨地道:“只有溪鳞不要再说我像你父亲就好了。”
赵凉越笑:“原来师兄不喜欢自己被叫老了啊。”
褚匪侧头看了眼赵凉越,轻叹一气:“你就当是这个理由吧。”
“就当是?”赵凉越疑惑地看向褚匪,但褚匪没有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