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愣住。
为争财产,谋害亲朋。原来在宋启君眼中,自己如此不堪。
是因为他曾经做过什么令宋启君误会的事情吗?还是只是因为,他不姓宋?
是啊,他们都姓宋,而他和江之恒却姓江。
宋启君从来没有把江之恒看做自家人,自然也不会把江之恒的儿子看做自家人。当年父亲拖着一身支离病骨,故夙兴夜寐不辞辛苦,协助母亲打拼下颂文集团的商业版图,到头来不过是为他宋家做了嫁衣,自己落不得一句好话。
江修气得嘴唇发颤,苍白的唇角染上一抹绀紫色,心口泛起熟悉的刺痛。江修咬牙道:“颂文的股权,我不会要,也不想要。对宋家,对颂文,我问心无愧。”
说罢,江修迅速划过挂断键,手指一松,手机从手中滑落,骨碌碌滚到地上。他抬手扣住心口,苍白的指尖也浮起诡异的绀紫,单薄的身子向一侧倾倒下去,江修疼得忍不住蜷起身子,出声。
“江修!”
这是方云晚头一回亲眼看见江修心脏病发作,他不敢触碰他,按下呼叫铃后,手忙脚乱地在床头翻寻药物,才发现自己对江修的病情一无所知,连急救时要喂他服用什么药片都不清楚。
最终方云晚只能跪在床边,伏在江修身边喊他,眼睁睁地看着江修疼得说不出话来。
幸而是在医院,医生来得很快,迅速把应急的药片喂进江修口中,配了药物为江修进行注射。片刻后,江修缓过来,脸上与指尖因缺氧而浮现的绀紫色退散后,恢复成几乎与病房的墙融为一体的雪白。
因为程盛的情况依然很糟,许路遥无法分心照顾他的病人,向医院请了长假陪在程盛身边,他的病人分散到同科室的几名医生手中。
江修病情严重,便直接安排由未来准备为他进行手术的刘主任作为他的主治医生。
发作过后,江修觉得自己浑身软成了一滩水,半倚在床头,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了防止万一,刘主任示意助手将之前撤下的监护仪又给江修接上,病房里再次响起单调的滴滴作响的声音。
刘主任看了眼摔在地上的手机,好像明白了什么,劝江修道:“你现在最忌情绪起伏过大,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保持心情平静愉悦。”
“我知道。”江修半阖着眼,声音孱弱,“可有时身不由己。”
“我明白,但我还是得劝你一句,你的这个手术,越往后拖,成功率越低。”刘主任取过护士手里的板夹,看了一眼上面的数据,叹口气,“从目前检查的数据来看,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可以上手术台的水平,务必要好好休养,少Cao心,少动气。”
道理都懂,可人活在这个事情,纷扰嘈杂实在太多了。
待到医护人员离去,江修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看见方云晚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心口不禁又是一抽,手掌下意识地贴紧了心口。
方云晚刚刚见他发作过,对于这样的动作心有余悸,瞬时浑身的肌rou都绷紧了,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像是盯着猎物的鹰隼。
“过来。”江修朝方云晚招招手,待他走近些,将手指贴到他的眼睛上。
江修的手指冰冷,方云晚蓄着泪水的眼滚烫,被他的手指抚过,方云晚觉得自己像在沸水上起伏不定的心也终于能冷却平静下来。
江修让方云晚坐到床上来,顺势把人捞进怀里,沉声问:“吓到你了?”
方云晚点头:“有一点。”
他将手轻轻贴在江修的心口,感受着薄薄一层皮肤下,江修那颗脆弱的心脏的跳动节奏,轻声问:“你是不是总是很疼?我以前不知道,以为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生顺遂,总是跟你吵跟你闹,是不是总是让你很难过?”
“嗯。”江修轻轻捏了捏方云晚的手背,“现在都好了。”
方云晚小心翼翼地搂住江修清瘦的腰身:“是,现在都好了,以后也会更好的。”
会越来越好的。
无论这条路还有多长,两人相伴还能再走多久,他都会陪在江修身边。
四季更迭,循环往复。他们相伴左右,能看一季花开,便赚到一季花开。
午后的阳光温暖耀眼,透过病床里宽敞的玻璃窗落进来,晒的人昏昏欲睡。方云晚把胳膊搭在江修腰上,抱着他靠在床头的软枕上,轻轻打了个呵欠。
“困了?”江修垂眼看方云晚。
他病着的这几日,方云晚忙进忙出,事关江修,便决计不肯假他人之手,洗漱饮食,都由他亲手照料,连江修劝都没有用。方云晚自己身上本来也带着伤,Cao持忙碌下,确实也容易困倦。
明明是困了,可方云晚却挣扎着不肯睡,伸着脖子将耳朵抵在江修胸口。
他不是医生,听不出心脏病人病变的脏器运作中发出的异于常人的声响,他只是心有余悸,想确认江修的心脏还在规律地跳动着。
江修知道方云晚的心思,把他的脑袋扶回枕头上:“困了就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