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变步兵,跟着后头大军过来。”梅韶咬紧了牙关,没有松口,“其他人,点火把,今夜必到苄州。”
“是!”那副将只好应声到后头传令。
依次点起的火把,照亮山间蜿蜒曲折的道路,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山峦峰顶之处,长龙一般首尾长衔,自上而下,盘旋而过。
在第二声暮鼓敲响之时,梅韶终于兵临苄州。
往昔繁华的街景,全然换了一个面貌,颓残而焦黑的城墙,大敞的城门里黑乎乎的,没有半点亮光,整座城就像死了一般,只有晚间的风穿过,带来没有半点人气的冷意。
“去探。”梅韶出声后,他身边的一个前锋将领了两三人直接自城中穿过,快马朝着平东地区而去。
梅韶稍稍放松了缰绳,凝重地看着凌乱的街市,城中倒是没有经历过惨烈杀戮的样子,店铺门虽大开,其中物什也多半是整整齐齐的,稍稍的混乱痕迹也能看出是主人家在找寻值钱之物出逃所致。
传回平都的消息不似作伪,苄州的百姓真的是从慌乱中逃出城门,而看火烧痕迹,也只是在城门处。
梅韶粗略瞧了一眼,便打马领军出城,再次往东而去。
苄州地界不大,这次不到一个时辰,梅韶便至苄州边界,刚跨过苄州地界石碑,便见迎头三三两两的几队狼狈人马,慌张地正撞到梅韶大军里,不过几息之间,那些散兵便被包围。
梅韶瞥了一眼他们手臂上绑着的麻绳,已经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也不多废话,直接道:“哪处来的?”
“申城......”
“申城怎么......”
“将军!将军!申城破了!”先前的探路的前锋将自远而来,大声吼道。
“什么!”梅韶面容一凛,“凌侯爷呢?”
前锋将的目光游移着低了下去。
梅韶狠狠地剜了一眼地上被围的起义军,夹紧马肚,往东而去。
他身后的兵士会意,利落地解决了那几十个杂碎,也相继跟着他往申城奔去。
一路上遇到起义军的散兵,梅韶也没有心情和他们周旋,银枪直挑,身后的大军自上前吞噬处理,没有半分阻碍地到了申城西门城外。
申城的西门就如同苄州的情状一般,受过火烧,焦黑了大半边城门,可城外的防备都没有尽被毁去,看着并没有受到强攻的样子。
可越往城东走,残破的尸首和浓重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待走到东门,地上尸骨已经堆积了有半人高,梅韶只能下马步行。
自偏城墙一路往上,一墙之隔,城楼之上,城墙之下,都是累累尸骨,没有半点能下脚的地方,梅韶木着脸踩在尸体一步步向前,脚下似踩在棉花上一般,不知是长久的奔袭累了脚还是脚下的尸首太过绵软,梅韶竟有些走不动道。
越往城门中心走,尸首堆积地越多,直到敌楼上,他抬头看见不远处,插在城墙凹处的两根旗杆上,挂着两个人头。
它们背后的旗帜已经被扯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直直地立在原地。
梅韶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怎么也挪不动步子了。
他身后晋西的将领冲过他的身前,踉跄着上前,放下了那两根旗杆。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透过厚重地城墙,直穿人心,城下大军皆低头而泣。
这黑夜压城,未曾移开半步。
梅韶深吸一口气上前,半跪在凌澈和江曦月的尸首处,轻轻透过破烂的铠甲摸出证明他们身份的令牌来。
两块玉石温热,却好似要烫坏梅韶手间的那块皮肤。
昭元四年冬,晋西侯凌澈,平东侯夫人江曦月死守申城十七日,终不敌,战败而亡,援军到时,其尸尚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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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闵州。
隐忍的几声咳嗽声自任和钰的嘴边溢出,他身边的女子立马拧起眉毛,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嗔怪道:“你的伤还好,巴巴地处理什么军务。”
“朝廷的人都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任和钰安抚地拍了拍兰蕙的手,哄道:“夫人,一炷香的时间好不好,我等会一定回去好好歇着。”
兰蕙略微撅了撅嘴,不满意地出去了。
没过多久,管家领着梅韶进来了。
“梅将军,请。”任和钰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朝梅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愧疚道:“苄州慌乱一别,我捡了一条命回到南阳,一直没有平东的消息,谁知道......”
梅韶瞥了一眼他悲叹的样子,道:“过几日,我会带着晋西侯得尸首回都,今日来,也是想要问问侯爷,当时苄州的情状,凌侯爷是怎么被逼到申城的?”
任和钰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早在半月之前,我就听到了苄州的一点风声,只是碍于苄州的地理位置,不便打探,又加之觉着陛下已经派过两位尚书介入苄州侵地一事,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再后来,便是收到凌侯爷的消息,我和平东侯各自领军,汇合在苄州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