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裴野看上去很温柔地说,“外头还有的是。”
方啼霜短短这一小会儿却经历过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无语之外, 还很怀疑裴野是故意把这什么薄荷草摆在这儿要看他出洋相的。
欺负人就算了, 欺负小猫儿算什么本事?
方啼霜脾气莫名就上来了, 背过身跳下桌去,他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骨气”二字是怎么写的, 反正他是宁死也再不吃那臭皇帝的薄荷草了!
他刚落地没多久, 便听一个内官小步上前道:“圣人, 中郎将苏靖苏将军求见。”
“请进来。”
殿外那中郎将得了旨意,便跨步入内,行至堂下时,对着座上的人单膝落地行了个常礼:“陛下万安。”
“免礼,”裴野稍一抬眼, “查到了?”
不必皇帝开口, 戚椿烨便很明白事地屏退了那些内侍宦者。
等人退干净了, 那苏靖才收了礼,站起身后,话音里仍有几分迟疑:“那衣裳是五年前的旧衣,巧士冠也用的很旧了,靴子倒是去岁才发的,但宫里领了这新靴子的内宦人数太多,若要一一排查,恐怕要花费很多人力与时间。”
“无妨,”裴野淡声道,“将军只管查下去,几时查到人,便几时来告知孤,孤不着急。”
“是,”苏靖微微一顿,而后又道,“还有陛下要卑职查的‘方啼霜’这一名姓,卑职带人翻遍了这宫中的花名册,并未发现此号人物,只是……”
骤然被喊到名姓的小猫儿尾巴一紧,心跳变得飞快。
“只是什么?”裴野问。
“卑职怕有遗漏,又翻了已故宫人的那册花名,不曾想才翻到最新的那一本,便在里头瞧见了‘方啼霜’这个名字,此人时年八岁,去岁秋末进宫,说是偷瞧了一眼那阉刑的过程,便给吓死了。”
裴野面上波澜不动:“八岁……是能对得上。”
苏靖继续道:“卑职又问了几个曾经见过他的人,都说这小孩儿生的五官灵巧,肌肤瓷白,很是漂亮,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双又圆又亮的杏眼,见过了便忘不掉。”
“再有的人说,那小郎君并非是给吓死的,只是给吓晕了,又叫从天而降的双儿主子一脚踩在心窝上,这才要了他的命。”
他话音刚落,裴野的目光便落在了那背对着他窝在团蒲上的小猫儿身上。
方啼霜顿时如芒在背,还偏要假装自己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懒懒散散地窝在那梳理自己的毛发,直到裴野收回了目光,方啼霜才发现自己的舌头都麻了。
“人死了,”裴野漫不经心地问,“那尸体呢?”
中郎将苏靖连忙答道:“说是赔了他舅母几个钱,那小郎君的尸身也让他舅母哭着给拉回去了。”
“继续查,”皇帝的食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并不往魂灵鬼怪那些玄之又玄的事上想,只觉得这事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查他家里人的身份底细、交友往来,还有——找人趁夜去掘了他的坟,瞧一瞧那里头究竟有没有尸骨。”
他这话说的冷冰冰的,吓得窝在一旁的小猫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任谁听说有人要调查自己的亲人,还要掘了自己的坟,想必都不会好过。
“是,”苏靖应声,而后他话音微顿,又道,“卑职这之后又问询了几个当日在场的内宦公公们,还得了一个重要线索:说是这小郎君当日是和他表兄一道来的,虽然这小郎君因故去世,可他的表兄却还在宫里当差……”
裴野打断他:“他表兄叫什么?”
“原名曹梁玉,后由杨松源赐名改唤曹鸣鹤。”
皇帝稍一蹙眉,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旁侧的戚椿烨见状刚要开口提醒,却听裴野又道:“孤记得,是杨松源才刚送来的小奴。”
随即他冷笑了一声:“赐名?”
戚椿烨忙顺着他的话头解释道:“杨松源他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也不过是个奴,说好听点是给赐名,说难听点便是狗仗人势,也不知背地里认了多少干儿子、干闺女的。”
宦官们喜欢认亲戚、攀关系,这些裴野从前也有所耳闻,阉者无法生儿育女,也不知是谁起了先例,如今在这宫里得势的内官宦者,没一个不是“乖儿乖女、徒子徒孙”承欢膝下的。
“这么说,那这方啼霜若是没死,兴许也是他杨松源的干儿子?”
方啼霜:……
谁是他干儿子?他可不要认这样的爹!
没人注意到旁边那一坨小猫儿的变扭,苏靖很自然地颔首答道:“方曹二人原都是杨松源在名册上添了一笔推进宫的人,方啼霜因故殒命后,杨家又补了一位进来,如今也在清宁宫当差。”
裴野神色不动,只吩咐道:“椿烨,去把那叫鸣鹤的小奴带上来。”
“是。”
戚椿烨话音刚落,俯身正要退出去,就听那座上的皇帝忽的又叫住了他:“等等。”
戚椿烨立即停住脚步,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