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沂没想到贺兰昭会在殿外等他,他宫中只有两个宫女,门口无人值守,他竟不知道贺兰昭何时来的,等了多久,不过这些也与他无关。虽说上次两人是不欢而散,但林沂看贺兰昭此时神色温和,并不像他以为的两人结了梁子的样子。
林沂松了松领口,把狐裘大衣递了过去,“这个还你。”
他刚一脱下,就浑身一个战栗,贺兰昭没有接,疼惜道:“一会儿还要很长时间,你穿着御寒,不要冻坏身子。”
着实是有点冷,林沂手打了个转,飞快地把大衣穿了回去,双手把缝隙给拢好。
贺兰昭一晃眼看到从林沂宽大的领口处看到了凸出的锁骨,还有修长的脖颈。公主的皮肤不是传统美人的那种若雪的白,而是浅浅的蜜色,流动着蓬勃的生机。那一瞬间贺兰昭觉得公主的脖子似乎有些怪,不过非礼勿视,他的视线没有再停留。
午时,七十二人的队列抬着棺椁从皇宫东门出去,直向皇陵而去。贺兰昭骑着一匹黑色的大马走在最前面,他手中另外拎着根缰绳,连接着林沂胯下的温顺母马。
按规矩人人都该披麻戴孝,贺兰昭特许让林沂一人穿着狐裘大衣,像是抱着个被子似的坐在马上。虽然不合规矩,但此时朝廷上下无人敢对贺兰昭有二话。
林沂不用驾马,他双手拉着斗篷两边,把自己完整地罩在了里面,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他本来不欲与贺兰昭说话,但贺兰昭拉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动,本来错了两步的马就并列走到了一起。林沂看着贺兰昭偏头看他,挤了个礼貌的假笑。
“明珠,”贺兰昭笑道,“最近吃得怎么样?可满意?”
林沂道:“托您的福,吃得还好。”
“那就好,皇叔生怕你瘦了,让皇兄在天上不安心。”
贺兰昭像是确有其事般得叹口气,抬起手摸了摸林沂的头。
等等!摸头长不高!
在生长期最关键的几年里不好好吃饭,明珠公主现如今虽说体态修长,但林沂免不了地担心以后再不长个子了。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贺兰昭的手扯了一把。
贺兰昭毫无防备,直接被抓得从马上落了下来!
糟糕,忘记如今身怀怪力了。
电光火石之间,贺兰昭稳住身形,不过一眨眼就坐在了林沂马上,原先的马受了惊,抬起前腿长鸣一声。
身后的大部队停滞下来。
贺兰昭摆摆手,示意继续前进:“无事,马惊了。”
有人将那惊马牵过来,贺兰昭感受到身前僵硬的明珠公主,似笑非笑:“本王怕明珠的马也出问题,还是与明珠共乘一骑罢,也好保护她。”
他说话的气息吹的斗篷上的毛轻轻地刮林沂的后颈,另他更不适了,脱口而出:“滚蛋!”
林沂其实更想直接一把把贺兰昭直接推下去,但身后跟着近百人,连带着绵延不绝的低泣声,这刻意营造的悲伤肃穆让林沂必须控制着不做出过激的举动,以免引人注目。
贺兰昭双手环住身前的人抓着缰绳,闻言责备道:“明珠,注意你的言行。”
明明是冬天,穿着单薄孝服的贺兰昭身上却散发出热意,他刚坐在身后时乍然有些寒气吹过来,不一会儿就已经温暖起来了。虽然不想与贺兰昭同骑,但当马走动开时,林沂不得不靠在了贺兰昭身上,他的体温隔着两层衣服传递过来,像是座椅加热似的,还怪舒服的。
马儿缓慢地走在雪地里,左右小幅度地颠簸着,贺兰昭突然感觉胸口一重,明珠公主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贺兰昭觉得很奇怪,明珠公主本该对现如今的形势感到恐慌不安,或许可能会因为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对他有所依赖,也可能因为他最有可能登上皇位对他怀有敌意,万不该像现在这样,将他当做陌生人一般,唯一的矛盾只集中在不给吃饭一事。即便他往东宫安插了两个探子,明珠公主也从未表露出不满。未免有些太天真了。今日本是她生父头七,备受宠爱的明珠公主竟裹着衣服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隐秘,贺兰昭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人,竟然笑了笑。
4、送葬2
阿大是贺兰昭从军营中带回来护卫队首领,这两年阿大兢兢业业,为贺兰昭处理政敌,刺探情报,贺兰昭一抬眼他就明白该做什么。起灵的队伍里,贺兰昭身边的都是护卫队的人,阿大就紧跟在贺兰昭身侧,他时刻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还有贺兰昭的动向。
贺兰昭一笑,阿大忍不住露出了怜悯的表情,明珠公主才十六岁,太惨了。
林沂醒来的时候他还在贺兰昭怀里一颠一颠的,他的头靠在贺兰昭的胸膛上,起身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两人中间插进来一道像冰一样凉的冷风,林沂瑟缩了一下,身后的人主动向前靠了靠。
贺兰昭身上很热,大冬天里像个小火炉似的。
由奢入俭难,林沂没再刻意拉开距离,但他觉得多少有点尴尬,语气也很不自然,“走了多久了……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