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白日里,姜题便跟着宁善,也未多言,像是个随从一般。
宁善喝了药休息了一个时辰,出门瞧见他坐在院里,和住持说话,在宁善开门走出来时朝着他笑了笑,差点要灼伤了宁善的眼。
夜里宁善僵硬着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眠。一闭眼,便是那张脸。
怎么会有人那般好看呢?
从那眉眼到那唇峰,无一处不是他心上模样。也说不明白,又或许是因着有了这个人,他心上丹青才真正有了具体笔触。
好看得他只想贪一眼,就远远逃开,把自己裹进被褥里,别让那人瞧见自己一分一毫。
只有他自己知晓自己的真正模样,那般地,不堪入目。
姜题只在寺中住了一夜。
次日宁善醒来,只在门缝间看见他留下的一张纸条,寥寥数语,字迹敛了锋芒,只剩清隽。
“知晓殿下无事,吾心已安。愿殿下谅我擅自先行,白绸尚在我手,他日再还。”
第15章
眼看着春日将尽,皇城里倒热闹起来,消息灵通非常。
听说那昨日皇帝五十大寿,佛子双目还复清明,天赐大宁福音。
皇家宴会极尽奢华热闹,一派歌舞升平气象,看得皇帝舒心。宁昼眼神扫过座下之人,瞧见个清薄身影。
他近来身体微恙,宴会前,太医来见,说起九皇子殿下近来也染了病,抓了不少药。这下,宁昼倏地想起自己这个自幼体弱多病的九子。
“善儿,今日朕听关太医说,你近来染了病,身体可有好些?”
宁善本在喝茶,听见问话,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谢父皇关心,病已好了大半。”
皇帝见他从容姿态,随意一问:“怎么突然染病,是风寒还是何病?”
宁善不欲多言,将将开口:“只是普通风寒,一时未留意便……”
话却被人打断,座下又有人开口,是二皇子宁乘,瞥了一眼宁善,开口说话。
“九弟真是谦逊。父皇有所不知,儿臣听说,九弟是几月前便去了后山寺,为父皇祈福。山中寒寂,才染上了风寒。”宁乘嘴角含笑,一叹:“九弟一颗孝心,竟还不想让父皇知晓,我真是自愧不如。”
宁昼听见宁乘言语,看两人立于堂下,只觉自己年过半百,有此二子,已是足够,满面红光,笑难自抑。
“竟是如此。你二人和长明都是用心之人,父皇甚悦啊。”
宁善今日一改往昔,穿了件深红衣裳,灯火通明下,一张脸莹莹白润,多了些喜气,不知多少道目光落到他身上,那脊背却挺立着,像支竹。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禀报。”
宁昼龙心大悦,手一挥:“说来便是。”
“儿臣在后山寺为父皇祈福数月,许是佛祖怜佑。
如今,儿臣双目已复了清明。”
此话一出,座下微言四起。宁乘盯住那个深红身影,鹰眼似的眸子眯起,笑得莫名诡异,又落入隐在Yin影里的另一人眼里。
宁昼看着那深红衣领下露出的一截脖颈,眼前晃过一张美人脸,心神恍惚,过了许久,才开口,似是自言自语:“甚好。甚好。若你母妃知晓,想必也会高兴。”
人越老,越会想起往昔。座下人皆知九殿下母妃应贵妃模样,心底也是一叹。如今九皇子双眼清明,真是喜事。
第二日,宁善搬出皇宫,入住和王府,赐官入朝。
换了地儿,出了宫,连里比宁善还要高兴。宫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连里总觉得不大舒坦,这下搬出来,每日催着宁善在府里多走走,有益身体。
一连好几天,宁善总算是把这王府看了个遍,连里才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到处寻些好吃东西。
夜里,留了一盏烛光,宁善看着那烛泪,入了神。
皇帝那夜寿宴后把他留下,宫里的烛光比这似乎要冷些。
宁善落地封王,可九岁目盲后,便无人再提此事。他便一直留在宫里,也未入朝。
或许是那烛光太暗,又或许是那深红衣裳太像那年的血,直直让皇帝想起了两个女人,他的向皇后,还有,他的应贵妃。
一个诞下个死婴,也死于产子;一个给他留下宁善,却在宁善十二岁时也离他而去。
宁昼看着跪在地上纯良的孩子,心愈发软。
“善儿,算来你也年近十八,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宁善跪着,没有抬头看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眼睫轻颤,“禀父皇,儿臣没什么想要的。”
话一顿,一张玉人脸抬起,抿了抿唇,墨眸里闪着光,似是幼鹿的试探。
“但,想向父皇求个人。”
第16章
“求人?善儿是看上了哪家好姑娘?”
宁善因体弱,素来无欲无求,又长在宫内,向来看不出什么儿女情爱之念。宁昼话中不露惊讶,却提起了趣。
“儿臣并非此意。